李安一個下午一直在觀察程橙，直到酉時末，李安去叫程橙的時候，程橙才氣喘吁吁的抱著木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李安。”程橙低聲喊道，李安看向她，問道“姑娘有什么吩咐。”這些日子，程橙一直很少和他說話，更不會叫他名字，今日忽然叫他，倒是有些意外。
“我按照你的規矩來，你是不是就能教我。”程橙的手，緊緊的扶著木頭，抬眼看向站在那里不動如山的李安。
“是。”李安簡單直接的回道。
“稍微改一改。”程橙兩只眼睛緊緊的看著李安，繼續說道“人無完人，我什么性子，我自己有數，你也看見了，我是個女孩子，吃點苦頭，抱怨幾句也會有。”
李安心中發笑，多了一抹不屑，卻并沒有接過程橙的話，此時的他，已經覺得程橙在為自己狡辯了。
“你之前說過，我若抱怨，你會打我，我認罰。”程橙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般話，真的有點自討苦吃的樣子。
“我不敢保證，我以后會不會還會抱怨，你...教我真本事，若是...若是以后我再抱怨，你...別把我攆走，你...可以打我，罵我，懲罰我，我都認，你要別攆我走。”
“而且...我知道，你們這些常年舞槍弄刀的人，技術好得很，棍子打人也是有技巧的，大秦沒有輪椅，我也不想坐輪椅，你...動手的時候，可以下重手，別下狠手。”
“今日的事情，是我錯了，我不會去大王那里說什么的，我自己認。”程橙說完，緩慢的站起身來，扯掉自己身上冰冷的鎧甲，隨意的扔在地上，再次看了一眼李安，斜趴在一旁的木頭堆上。
“你若是同意，就動手吧。”說這話的時候，程橙還摸出了自己擦汗的綢布，雖然已經滿是汗水，臭熏熏的，但此時也顧不得太多，自己把綢布塞進嘴里，緊緊的咬著。
李安看了一眼程橙，有點被這丫頭震懾住了，這丫頭...這算是什么...
片刻之后，一陣低沉的棍棒揮舞夾雜著一絲沉沉的悶哼聲響起，不知過了多久，程橙伸出一只手，道“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李安有些猶豫的伸出手掌，兩掌相對，此時的李安，不知道是自己教訓了這丫頭，還是被這丫頭教訓了，背心早已濕透。
“明天我還會繼續過來。”程橙說完，看著李安道“這個借我用用。”說完拿走了李安的棍子，拿棍子做拐杖，一拐一瘸的走了。
“你還真敢打啊。”李玄適時的出現，看著一拐一瘸消失的背影，問道“大王不會怪罪吧。”
“不知道，應該不會吧。我都沒下狠手，不過打的確實有點重。”
“沒打壞吧。”李玄笑問“你小心大王打你小子板子哦。”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我有分寸，疼肯定要疼好幾天，不過，不會有大問題的，沒看她都能自己走回去嗎。”李安雖然這么說，還是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李玄，道“我出去一趟。”
昏暗的房間內，有些熏人的火燭氣味，程橙一向不喜歡這些味兒，但時間長了，也漸漸的習慣了。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她的屋子，很少會有人來，若是大王傳召，內侍也只會在門口喊她，不會敲門。這個時候，會是誰？
“奴婢葉兒，給姑娘送東西過來。”門外是個女孩子的聲音，程橙疑惑的打開了門，門口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倒是生的比較標致，葉兒朝著她屈膝行禮后，道“奴婢給姑娘送點東西過來。”
“姑娘受傷了，奴婢替姑娘涂藥吧。”葉兒低聲說道，程橙沒有拒絕，看了一眼門外不遠處的內侍，自嘲的說了一聲，道“我倒是忘了，這里本就是秦宮，有什么事是大王不知道的。”
程橙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內侍聽的。
葉兒的手法很好，冰涼的藥膏涂在那一條條猙獰於痕上，緩解著火辣辣的疼痛。不得不說，這個李安手勁真的是拿的很準，在程橙身上留下二十條粗淺幾乎一致的血痕，愣是沒一條交叉重復的。
“你出去吧。”涂完藥，程橙直接攆人，她有些忍不住了，葉兒卻有些委屈的說道“奴婢...奴婢奉命伺候姑娘...”
“你先出去，有需要我會叫你。”程橙的語氣中多了一分嚴厲，葉兒嚇了一跳，趕緊退了出去。
屋內傳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守在門口的葉兒很無語，看了看不遠處的內侍，一個眼神交流，也是頗為無奈。
屋內的哭泣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了，又過了許久之后，屋內傳來程橙的聲音，葉兒這才敢進去伺候。
屋內的程橙，卻坐在書案邊上，看著翻看著書卷，當然，能不能看得懂，就看她的本事了。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程橙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生活，早上五更起，晚上二更睡，早起習武，傍晚回到自己屋子，還要看兩個時辰的書。完完全全按照高考模式進行自己的生活。
這三個月，程橙的變化也很大，每日鍛煉的很好，真的很好，生活雖然談不上錦衣玉食，但每日有飯有肉，十三四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高的時候，僅僅三個月，程橙都覺得自己至少長高了五公分。
那日的事情之后，李安對她的態度也有所改變，也不再是單純的讓她搬木頭，跑步跳躍，而是把這些當做熱身運動，每日也會教她一些拳腳。
不過，那日之后，李安教學方式也有所改變，他原本拿在手里的棍子被程橙拿去當做拐杖之后，就再也沒有還回來，不過他手中倒是多了一條短鞭子。教導程橙拳腳功夫的時候，若是多教幾次，程橙還學不會，說不得就會挨上一兩下，火辣辣的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程橙的這番勤奮，也不是沒有結果的，至少她能感覺的到，她那一直很虛弱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好轉起來。
“今日的練習，就到這里，姑娘，明日要開始練習弓箭，姑娘可準備好了。”李安笑了笑，見到程橙點頭，又叮囑橙一些要注意的事情，這才讓她離開。
程橙一如既往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路上遇見宣室殿的內侍，忽然拉住其中一人問道“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見到大王很高興。”小內侍低著頭回道。
秦王很高興，這位一直喜怒并不明顯的秦王很高興，那不用多說，程橙也知道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