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兩秒。
季臨川面色坦然。
尹英時安慰蘇蘿:“你先別著急,說不定是季先生和你開的玩笑呢。”
季臨川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尹英時。
僵持中,換好衣衫的溫念推著生日蛋糕走過來了,笑著:“來來來,一起吃蛋糕啦!”
她渾然不覺此時氣氛的詭異,開開心心地切好蛋糕。
這個蛋糕不比外面的蛋糕塔,做的比較小巧;全因蘇蘿吃不了太甜的東西,再加上她要保持體重,拿糖醇代替了蔗糖。
溫念攛掇著蘇蘿許愿。
蘇蘿合攏雙手,閉上眼睛,默默許愿。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季臨川平靜地注視著她:“許的什么?”
蘇蘿說:“不和你訂婚。”
季臨川若有似無地笑了笑:“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烏鴉嘴!
一定會靈驗的!她才不想嫁給這么個陰險狡詐的家伙!
蘇蘿轉過臉去,氣鼓鼓地切蛋糕,不理他。
溫念分發(fā)的蛋糕,她表情莊重,先把第一塊塊蛋糕遞給了今天的主角小公主蘇蘿,第二塊,下意識地遞給了蘇蘿旁側的季臨川。
蘇蘿望望自己手上的蛋糕,又望了望季臨川手上的沉默了。
她手上的寫著“生”,而季臨川那塊上,寫著一個“日”。
小念念,我懷疑你在偷偷開車,可惜我沒有證據。
蘇蘿惡狠狠地拿叉子叉掉上面的字。
蘇蘿吃完蛋糕,匆匆地提著裙子去找蘇海華。
她想問問訂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她這個當事人一點兒風聲也沒收到?
蘇海華正滿面紅光地和人聊天,瞧見自家乖乖寶貝小公主來了,笑開了花:“蘿蘿,怎么了?”
蘇蘿微笑著,彬彬有禮地向周遭幾位叔叔伯伯打了招呼,這才拉著蘇海華:“爸爸,我有事問您。”
蘇蘿把他拉到休息室:“我聽人說,我和季臨川訂婚了——”
蘇海華一臉奇怪地看著她:“怎么,你媽媽沒告訴你嗎?”
林雪蕊正坐在旁邊喝茶,聞言,嗆住了。她抽出紙巾擦嘴,看向蘇海華:“你不是說已經打電話給蘿蘿了嗎?”
夫妻倆面面相覷。
蘇蘿扶額:“咱們先把背鍋的事情放一放,我和季臨川那婚,能不訂嗎?”
“能——”
蘇海華剛張口,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季臨川。
男人身材修長,站在門旁,正好落在一片濃重的陰影之下,明明是在微笑,氣息卻有幾分寒涼。
“能不能的,總得給季家一個交代,”蘇海華迅速改口,神色愧疚,看著蘇蘿,“請柬都已經發(fā)出去了,你這時候又反悔,不太合適吧?”
“婚必須要訂,不然別人會怎么想?季家和蘇家視婚姻如兒戲?”季臨川慢悠悠地走出來,微笑著同蘇蘿說,“不如這樣,我們先訂婚。相處幾個月,實在不合適,我們再宣布取消婚約。這樣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蘇蘿認真地想了想,哎,他說的好像還有幾分道理。
蘇海華神色復雜地看著季臨川。
林雪蕊欣喜不已:“那就先訂婚唄,反正不是領證,分開什么的也方便。”
季臨川謙和地笑:“您說的對。”
男人微微側首,目光落在蘇蘿身上,柔和開口:“蘿蘿,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蘇蘿抱著胳膊,哼了一聲。
這人,裝的倒是還挺像。
蘇海華和林雪蕊都出去了,蘇蘿不再掩飾,怒視著他:“談什么?”
“訂婚這件事已經不能改變了,”季臨川意態(tài)從容,微微一笑,“聰明人這時候該和我討些好處條件,而不是站在這里和個小野貓一樣張牙舞爪。”
“你才小野貓,不,老狼狗!”
季臨川一定擁有著某種神秘的魔力,總能夠精準地踩到她的爆炸點。
季臨川徑直在沙發(fā)上坐下,悠哉悠哉地給自己沏了杯茶:“好好考慮一下吧,你的條件?”
哼,當著父母的面叫她蘿蘿,背地里又成了蘇小姐。
知道她為了蘇家的面子也會同意這個轉圜之計,這大尾巴狼連尾巴都不愿意藏好了。
蘇蘿說:“咱們約法三章,你都同意了,我才愿意訂婚。”
季臨川眉頭微挑:“你說。”
“第一,你不許干涉我人身自由,不能限制我行動;第二,你不許對我大聲說話,不能沖我發(fā)脾氣;第三,你不能動手打人,就算是我做錯了,你也要和聲和氣地和我說話。”
季臨川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擱置在幾案上,茶香裊裊,連帶著他身上的那股冷冽氣息都被沖淡了不少。
蘇蘿對氣味最為敏感。
他應允:“好。”
還未等蘇蘿松一口氣,季臨川慢慢悠悠地說:“我也有個條件。”
蘇蘿警惕起來:“什么?”
季臨川倚著沙發(fā),修長白皙的雙手交握,放在交疊的雙腿上,笑容疏離:“在此期間,我需要你履行未婚妻應盡的義務。”
蘇蘿滿口答應:“行。”
季臨川站起來,他個子高,蘇蘿頭頂剛好到他鎖骨的位置,這樣的身高差叫她壓力有點大。他俯首,看向蘇蘿的眼眸清明,不含一絲情,欲,淡如白雪,而他口中的話卻沒那么正經了——
“包括生理需求。”
艸。
狗男人。
“所以呢?你倆還是訂婚了?”
“嗯。”
任真真在電話里爆發(fā)了高分貝尖叫,蘇蘿不得不把手機拿的離耳朵稍微遠一些:“好了,我感受到你的激動了,寶貝兒。”
“那你履行義務了嗎?”
“……還沒。”
履行個毛線啊,她一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干嘛想不開和這么個陰險狡詐的男人醬醬釀釀?
“我和他約定好,履行義務的前提是不能違背我意愿。只要我不想,那他也沒辦法。”
任真真感慨:“你要知道,想睡季臨川的人能裝滿整個梁京的公交車”
蘇蘿不服氣:“想睡我的人還能塞滿一整艘泰坦尼克號呢。”
任真真沉默兩秒,教育她:“乖蘿蘿,你是小仙女,小仙女不能說這么出格的話,你說話方式要文雅一點。”
蘇蘿想了想:“那想和我行周公之禮的人能塞滿一整艘泰坦尼克號?。”
“……要這么說起來,你倆睡是天作之合,互不相欠了。”
蘇蘿剛想繼續(xù)吐槽下去,季臨川敲了敲她的房門,聲線低沉:“蘿蘿,該走了。”
蘇蘿只好和閨蜜約好下次再繼續(xù)聊(吐槽)。
拉開房門,蘇蘿仰臉看著外面的季臨川,哼了一聲:“走吧,我早就準備好了。”
季臨川淡淡的視線從她身上劃過,定格在她胸口。
這么明目張膽的行為叫蘇蘿捂緊了領口,警惕地看他:“干嘛?”
“不干,”季臨川眼中含著笑意,“蹭上了點餅干渣——躺著吃東西?你是小熊貓嗎?”
她剛剛的確是躺著吃小曲奇來著。
蘇蘿剛準備去拿紙巾,季臨川已經遞了過來:“你放心,我沒有興趣和還沒斷奶的小熊貓行周公之禮。”
求您了閉麥吧真的。
蘇蘿悲傷地發(fā)現先前的約法三章并沒有用處,這個男人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能把她成功惹炸毛。
她應該約定好——除非必要,不然不要和她講話!
季臨川的狡詐程度遠遠超過蘇蘿想象,這家伙一早就摸準了蘇海華和林雪蕊的喜好,和蘇海華在書房中談了一下午的項目合作,送給林雪蕊的是一整套特殊訂制的buccellati,獨一無二。
以至于兩人離開的時候,蘇海華和林雪蕊還叮囑蘇蘿:“乖乖的,要聽季先生的話哦,不要任性,有什么事情及時溝通,千萬不要沖動……”
季臨川要帶蘇蘿回梁京,正式拜訪他的父母。
蘇蘿從未涉足過梁京名媛圈,更不認識季家長輩。
季臨川說:“我爺爺和父親人都不錯,只是性格有些古板,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會為難你。”
蘇蘿應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他沒有提起自己母親。
停隔三秒,他又平平淡淡地開口:“我繼母聰明過了頭,貪婪無饜,你不用理會她。”
季家的老宅并不在梁京中心區(qū),出了三環(huán),規(guī)格整齊的私家園林。箬竹被覆,小亭藕塘,瞧得出設計者深受蘇州園林的影響,一步一景,秀致萬千。
車子還未停穩(wěn),季臨川接到了韓特助打來的電話,語氣焦急,說先前的一筆投資出了問題,需要他回公司處理。
季臨川看了眼副駕駛上坐直了身體的蘇蘿,微微一頓:“我馬上回去。”
蘇蘿難以置信地看他:“你回公司?那我怎么辦?”
難道叫她一個人來應付他的家人嗎?
“情況特殊,”季臨川俯身,替她解開安全帶,按了按太陽穴,似是安慰她,“你放心,我家人都不錯——除了我繼母,你別和她多說話。”
蘇蘿哼了一聲,干凈利索地下車。
果真是個典型的工作狂!
一直到晚飯時,季臨川也沒能趕回來。
獨留蘇蘿一個人,甜甜笑著,同季家人打交道。
季老爺子年逾古稀,精神矍鑠;而季臨川父親季同光,也如一開始蘇蘿所想的那樣,是個嚴肅古板的人,氣勢逼人,不笑的時候有些兇巴巴的。
倒是季臨川口中那個“貪婪無饜”的繼母,周昭影,講話細聲細氣,未語必先笑。
季臨川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蘇蘿同歲,如今在日本讀研,沒有回來。
洗漱完畢,蘇蘿躺在床上,越想越不舒服。
這婚沒法訂了。
等一會,季臨川回來的話,她一定要惡狠狠地、氣勢洶洶地對他吼,叫他趕緊取消這場訂婚。
理由就是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正在心里盤算著,有人敲響門,恭恭敬敬:“蘇小姐,請您出來一趟。”
蘇蘿跟著人到了會客廳,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她記得這人好像跟在季臨川身邊來著。
韓特助一看到蘇蘿,迅速站起來,險些弄灑了杯盞。
他之前還以為蘇小姐是被豢養(yǎng)的金絲雀,卻沒想到,是實打實的小公主。
內心驚濤駭浪,他面帶微笑,將隨身攜帶的合同取出:“蘇小姐,季先生為了表示他失約的愧疚,決定將他名下的一艘游艇轉讓給您,請您過目一下,沒什么問題的話,在這里簽上您的姓名。”
這么誠懇(壕)的道歉方式,蘇蘿還是第一次遇到。
蘇蘿沉默兩秒。
她接過轉讓協議,快速掃了幾眼——
游艇總長213英尺,有三層甲板,擁有室外游泳池,水下玻璃觀測海灣,一艘迷你潛水艇,還可以供直升機停靠……
嗯,她覺著,先和季臨川訂婚其實也不錯,這人也不是那么無可救藥。
蘇蘿毫不猶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回到臥室,蘇蘿收到了季臨川發(fā)來的短信。
季臨川:[泰坦尼克號送不了,游艇將就一下。]
季臨川:[泰坦尼克號如今在北大西洋,想和你行周公之禮的人現在都已經淹死了吧?]
蘇蘿把打在對話框中的“謝謝”刪掉,滑著屏幕。
跳出提示。
【將聯系人“季臨川”刪除,將同時刪除與該聯系人的聊天記錄】
她面無表情地點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