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一個眼皮耷拉著，看起來很困的少年推門走了進來，一屁股坐進一個空工位，趴桌上睡了起來。

張全財火氣噌地上來了。

“小兔崽子，晚上又去網吧包夜了？”

剛才對顧彬出師不利，他已經憋了一肚子火，現在看見自己拉胯的兒子，更來氣。

屋里的幾個人頓時大氣不敢出。

顧彬縮在角落里，自在地摳著手機，頭都不帶抬的。

張小凱被驚醒，猛地抬起頭來，不耐煩地懟道：“你TM少啰嗦，讓我睡會兒。”

兇橫的張全財頓時癟了，一個字也不敢說。

“把空調打開。”

他對王強命令道。

雖然才早上九點多，可是暑氣已經讓每個人都滿頭大汗了。

張小凱趴在那里，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生氣歸生氣，當爹的還是心疼自己兒子。

平時都舍不得開的空調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被允許打開一會兒。

冷風吹來，驅散了暑熱，很快室內就變得涼快無比。

顧彬躺在椅子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哎，你小子是來享受的是吧？”張全財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不爽地喝道。

“去廣場崗亭上站著去。”

美源百貨商場的保安隊大約有二十多人，能整天呆在辦公室里享清閑的，只有跟張全財關系好的這幾個骨干隊員。

大部分不是在商場里巡邏，就是在車庫、門口、廣場等位置的崗亭上站崗。

顧彬哼了一下鼻子。

我是來享福的，你叫我去當牛做馬？

那可干不了一點兒。

“你怎么不去？”

他口氣很大的反問道，一點兒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數學符號都不認識的人，沒必要給他臉。

“我是隊長！”

“我也是啊。”

“你是個狗屁，誰封的？”

“你們經理。”

張全財的臉氣得鐵青，坐在那里，拳頭都微微發顫。

張小凱坐了起來。

“你怎么跟我老子說話的，哪來的？”他瞪著一雙牛眼，很生氣地看著顧彬。

“哪來的要你管！”顧彬不搭理他，又低下頭去玩手機。

王強坐不住了。

“隊長，剛才你不是讓他做了卷子嗎，正好小凱來了，讓他批。”

“他要是沒有自己吹牛逼說的九十分，就讓他立刻滾出去。”

“我們保安部的空調也不是這么好吹的。”

“就是，小凱，該你上了。”有人慫恿道。

張小凱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張全財就把剛才那張顧彬做了一半的卷子放到了他面前。

“給批一下，那小子做的。”他朝顧彬揚了揚下巴。

“他吹牛逼，說能得九十分。”

“九十分？”

“就他？”

張小凱一聽九十分這個詞，自尊心頓時受到暴擊，對顧彬仇視的目光更濃了。

他飛快地拿起筆，批改起來。

這張卷子老師講過，錯題也抄過幾遍，他還有點兒印象。

一個對號接著一個對號。

圍著看的眾人懵了。

“他是真會啊！”

張小凱撇著嘴，很是不服氣，“會什么呀，后面的大題不全都空著在嗎？”

十幾分鐘后，他放下了筆，朝張全財大笑道：“狗屁的九十分，才八十多點。”

“吹牛逼的貨。”

張全財聽見這話，非但沒高興，臉色還更黑了。

就算80多，也超過60了。

也是自己輸了。

這把賭的怎么這么邪門。

顧彬揣起手機，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看著卷子說道：“我說有九十就有九十，只多不少。”

“你個笨蛋會不會改卷子。”他白了張小凱一眼。

仔細一看，卷子抬頭印著“平山縣第七中學”的字樣。

那就合理了。

七中是平山縣排名倒數的幾所高中之一，學習風氣、師資，各方面都很差。

每年都是零一本率。

“這道題你給我改錯了，還有這道，一共八分，補回來，九十多正好。”

顧彬指著卷子的題目說道。

張小凱還不服氣，但低下頭認真研究了一番，發現是自己又弄錯了。

“哥，你數學成績挺好的啊，哪個高中的？”他突然對顧彬仰慕起來。

“縣一中，理科奧賽班。”

張全財和眾人皆是一滯。

幾人對了下眼色，對剛才用數學題刁難他這個蠢辦法感到后悔莫及。

“霧草，哥，那你能帶帶我不，我數學是真上不去。”

張小凱對顧彬的態度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變的像個小迷弟。

“帶不了，你太笨了，跟你爸一樣。”顧彬直言諷刺道。

張全財的臉刷地氣到爆紅。

“你TM的……”

“奧，奧賽班，有什么了不起的，這么牛逼還到我們這里來干保安？”

“你滾，馬上從我們保安部滾出去！”

“就說我說的，誰來也不好使，經理來了也不好使。”

眾人也跟著目露兇光。

“聽見沒有，我們隊長讓你滾蛋，趕緊走，別廢話。”

顧彬雙手插兜。

“呵呵，堂堂一個保安隊長，說話不算話是吧？”

“看來我應該把我孫子歐陽健找來，好好聊聊你們保安部這個事。”

“好大的口氣。”

眾人哄笑起來。

王強沒笑，他突然認真的盯住顧彬的臉，臉色驚駭起來。

“你，你就是那個在網吧，高考數學滿分的那個？”

“什么？”張全財愣住了。

歐陽健在外面惹是生非的時候，沒少叫上保安隊的狗腿子去幫他撐場面。

那天晚上，王強也去了。

他親眼見平時囂張跋扈、橫沖直撞的歐陽健對顧彬低聲下氣、極盡討好。

早上顧彬進來的時候，他只覺他有點兒眼熟，一直沒想起來。

這會兒，他才恍然大悟。

“使不得啊隊長。”他忙把張全財拉到一邊，“這小子有歐陽健罩著，咱們得罪不得。”

他小聲在張全財耳邊說了那晚上發生的事。

張全財“啊”了一聲。

“混蛋，你不早說。”

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過，惱羞之下，遷怒到王強頭上，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滿分不滿的又有什么用，在你們保安隊，哪有我的用武之處！”

顧彬自我嘲諷了一句，作勢要走。

他知道，這群人對他已經改變了態度，決不會讓他走了。

“顧隊長，請留步！”

張全財大步擋在他身前，一臉諂媚地笑道，“您可不能走，您要走了，我們的飯碗全都完啦。”

“管我屁事！”

張小凱見自己父親那個樣子，譏誚道：“爸，他走他的唄，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懂個屁。”

張全財啪地給了自己兒子一個大嘴巴子，接著轉身，一個滑跪，抱住顧彬的腿。

“哥，哥，我知道錯了，您再給小的一次機會。”

“那好，你把這道題解出來，我就原諒你。”顧彬反手把卷子扔到了他面前。

試卷從空中飄落下來，張全財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