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曲新詞(4)
- 下一個天亮
- 云葭
- 3350字
- 2025-03-17 15:35:46
車停在華昌總部大門口。唐韻之躊躇不前,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葉宙。
作為A市首屈一指的傳媒集團,華昌的實力和鴻盛不相上下,而華昌之所以能超越并取代鴻盛,是因為其涉及的不僅是傳媒界,在房產界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多年來華昌運營得一直很好,甚至沒傳出一丁點股份下跌的消息,如今突然被凌川給收購,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唐韻之一點都不驚訝,在她眼里,葉宙一向不折手段,沒有什么是他辦不到的。
至今,華昌被收購已經整整三天,各大媒體對此事爭相報道,消息榮登各大報紙版面頭條,電視新聞連播不斷。葉宙也成了媒體津津樂道的新一代傳奇人物。之前他人在美國,一直沒露面,直到今天下午才正式接受媒體采訪,也就是唐韻之回到家后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一幕。
唐韻之是第一時間知道華昌被收購的事的,她還知道前任總裁錢國肇的別墅門前每天被一大群記者蜂擁圍堵,追問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內幕。錢國肇為了躲避記者,攜家眷連夜飛往澳大利亞。
適才在車上,司機告訴唐韻之,葉宙昨晚從美國回來就一直在辦公室翻查華昌舊賬,一整夜都沒合眼。唐韻之不置一詞,她并不覺得葉宙的事跟她有關系。
她慢悠悠走進大門,卻被前臺制止了。前臺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不好意思,請問你找誰?”
她穿著一身棉布格子連衣裙,扎著馬尾,活脫脫像個高中生。也難怪人家會用這種眼神看她。堂堂傳媒帝國,確實不應該是她這種打扮的人該來的地方。
“我找葉宙。”唐韻之昂起頭,以證明自己并不是在開玩笑。
前臺女孩一愣,沒想到唐韻之如此隨意地直呼葉宙的大名。不過她還是好脾氣地問了一句:“請問您有預約嗎?”
這下輪到唐韻之愣住了。并非她想找葉宙,她犯得著跟他預約么。不過她轉念一想,葉宙不像是做事這么不干脆的人,她試著報上自己的姓名。前臺女孩一聽,果然,態度馬上變了。
“原來是唐小姐,總裁在辦公室等您呢,您請。”
“謝謝。”她在前臺女孩的指點下,順利找到了電梯。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遇事要沉著理解,要忍辱負重,不論葉宙說什么都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叮的一聲響,唐韻之回神,電梯門已經開了。
葉宙的辦公室很好認,她一出電梯,左右稍一觀望就看到了。門很大,上面的字也很醒目。
她的腳跟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般,怎么都提不起步子。她很清楚,她是發自內心抵觸葉宙的。或者,說害怕更加貼切。
她深呼吸一口,一步一步走了過去,伸手準備敲門。可是還沒等她的手碰到門,嗒的響了一聲,門忽然開了一條縫。似乎之前就沒關緊。
葉宙充滿威懾力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對,先凍結資金,具體事宜我會讓秘書整理一份文件發給你……”
他在打電話。
唐韻之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的辦公。沒準這一個電話就是幾個億的合同,搞砸了她可賠不起。
她一直站了五分鐘左右,葉宙沒有一點要掛電話的意思,依舊如此這般講個沒完。唐韻之穿的是高跟鞋,這么一站她腳都酸了。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側著身子進去,又悄悄把門關好。
葉宙還在講電話,沒注意唐韻之。她偷偷看了他一眼,驚訝地發現他今天居然戴了一副黑框眼鏡。他一邊講電話,一邊在電腦鍵盤上敲著什么。而她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為葉宙平時是不戴眼鏡的,甚至連太陽鏡也很少戴,他嫌鼻梁上架著一個東西太累贅。
她才知道,原來葉宙也是近視眼。她猜測,或許他只有在辦公的時候才會戴眼鏡吧。
“你是打算這么一直站著?”
唐韻之回神,這才意識到葉宙已經掛了電話。很顯然,他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她沒有回答,走過去往沙發上一坐。
沙發前的茶幾是一杯剛泡好的拿鐵,而葉宙一般只喝美式。
“喝吧,給你準備的。”葉宙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眼睛還是盯著電腦屏幕。
大約二十分鐘過去了,唐韻之杯中的咖啡已經見底,葉宙還是雷打不動地坐在電腦前,也不和她說話,自顧自做他的事。
唐韻之如坐針氈,想馬上站起來走人,可是她沒這個膽子。
約莫又過了五分鐘,唐韻之終于看見葉宙摘下眼鏡,她心里直呼謝天謝地,她可沒心情繼續陪他干坐著。
葉宙站起身來,他慢慢走近唐韻之,唐韻之本能地想往后挪,奈何身子不聽使喚,愣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在她身邊坐下,問她:“出去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
“去了哪些地方?”
“大西洋上的一些島嶼。”
“沒去看你父母?”
“沒有。”
唐韻之就像小時候回答老師提問一樣,葉宙問一句她答一句,也不多說一個字。誰知葉宙忽然托住她的下巴,吻了一向她的額頭。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手心握成了拳頭。
“怎么了?”葉宙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我有那么可怕?”
“沒……你怎么會可怕呢……”
噢,謝謝他了,千萬別侮辱“可怕”這個詞。
葉宙不置一詞。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忽然拆開了束發的皮筋。三千青絲一瀉而下,如同高山上飛流直下的瀑布。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頭發還不長,在腦后束著干凈利落的小馬尾,稚氣未脫。
幾年前的畫面從眼前匆匆閃過。葉宙眼底浮起一絲異樣的柔和,可是他沒注意到,唐韻之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他自然不會知道,唐韻之最討厭別人動她的頭發,就連孫輕揚都不能碰。
然而,不論她再怎么抗拒,她還是不敢反抗葉宙。
終于,葉宙對她的頭發失去了興趣,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陪我吃晚飯。”
“還沒到吃完飯的時間。”
“先去做個頭發,再買身像樣的衣服。你覺得我們還有多余的時間?”葉宙的語氣不容置否。
唐韻之愕然:“就我們倆吃晚飯,不用這么煩吧。”
“我爸爸也在,他去日本辦事順便過來看我們。”
“……”
“走吧。”葉宙丟下一臉不情愿的唐韻之,開門出去了。
唐韻之唯唯諾諾地跟在后面,不敢說一個不字。
司機在華昌大門口的停車位候著,看見葉宙和唐韻之走出玻璃旋轉門,下車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葉宙:“我自己開車去。”
“可是……”司機有些奇怪。葉宙很少自己開車,他嫌麻煩。
司機看了唐韻之一眼,很識相地朝葉宙欠了錢身子,轉身走了。
唐韻之看著司機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可悲。現在的她和葉宙的司機沒什么兩樣,身份不同,卻是一樣的謙卑。她也希望自己在葉宙面前能強勢一點,至少不要他說什么她除了點頭說是之外什么都不會。然而事實卻是,每次見到葉宙她都會被他身上那種氣勢震懾住。
車開得很快,唐韻之提心吊膽。她知道葉宙開車從來都是隨心所欲,在不撞到人的前提下他能讓你被車速嚇到尖叫。一年前的那一天,葉宙不管她愿不愿意,把她推到了副駕駛座,連系安全帶的時間都沒有給她就加足馬力瘋狂馳騁,交警吹哨子他也不理,她嚇得大哭。
那一次雖然沒發生什么意外,可是唐韻之從此對副駕駛座有了恐懼。她現在坐的是后座。因為葉宙知道她有這個毛病,開車門的時候他沒有征求她的意見,直接給她開了后車門。
從后視鏡中,唐韻之剛好能看見葉宙的半張臉。他輪廓很分明,是那種一看就讓人覺得很冷的男人。楊晟和他不一樣,楊晟是那種典型的陽光男孩,可以給人陽光般的暖意。唐韻之不禁嘲笑自己,她就是被楊晟的外表給騙了。
“后面有礦泉水,自己喝。”葉宙不冷不熱地丟了一句話過來,把唐韻之給弄糊涂了。她好像沒有說她口渴了吧?
唐韻之抬頭,看到了后視鏡中的自己,心中了然。定是剛才她咬牙的小動作被他看見了,他以為她是在舔嘴唇。她知道葉宙做事情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的,開車的時候竟然開小差,實在是犯了他自己的大忌。她冷笑,他對她看得可真是緊!
她當然不能說她一點都不渴,只是想到楊晟所以恨得咬牙。葉宙要是知道她還在想楊晟,肯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既然他以為她口渴,那她就當自己是真口渴了吧,她只能順著他。
她左右看了看,果然在座位的最左邊找到了一瓶依云。葉宙在國外長大,他只喝依云的水。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一向不喜歡喝依云。
算了,只能將就了,誰讓這是葉宙買的水。
唐韻之打開瓶蓋,正抬頭喝第一口,葉宙猛的急剎車。她沒控制住,一股腦兒嗆進了氣管。頓時,一種難以言說的難受感堆積在她的胸腔,她捂著嘴巴,咳得停不下來。
葉宙抽出紙巾遞給她:“到了,下車。”
唐韻之很生氣,脫口而出:“你停車前說一句會死嗎?我衣服全濕了。”
“濕了就濕了,反正一會兒要換。”
唐韻之斜眼看他,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你是想讓我抱你下來嗎?”葉宙說這話的語氣不像開玩笑。
果然,這句話很管用,唐韻之開門,下車,關車門,動作又連貫又利落。
葉宙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她有理由相信,葉宙真的可以做到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她下車,她曾經就吃過他的虧。
葉宙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唐韻之時常懷疑,對葉宙來說她大概就是個不怎么聽話的寵物。正因為她不聽話,他才那么強烈地想要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