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珩離開后,鹿桉紓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反手鎖門時,指尖蹭過門框上褪色的卡通貼紙。
又見滿墻藕粉色天鵝絨壁紙,黏糊糊裹著童年回憶——當年纏著父親貼的,如今卻讓她雞皮疙瘩直冒:
“著實有點接受不了這滿是甜膩氣息的氛圍。”
鹿桉紓推開書房門,行至書桌前,隨手一拉,檀木抽屜便順滑地彈了出來。
一張燙金邊角的錄取通知書靜靜躺在里面,想起上一世,在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她曾在校門口抱著祝俏興奮地原地轉圈,而此刻,她卻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塊冷掉的定勝糕。
想起前世,母親拍桌時飛濺的茶漬還印在通知書的右下角,父親的苦口婆心歷歷在目,可終究還是沒攔住她扎進戲服堆里的腳步
水袖翻飛的十幾年,臺下看客只道她臺風婉轉如春水,哪曉得那些崴腳的清晨、倒嗓的深夜,還有被人頂替主角時,躲在后臺吞下的半盒喉糖。
謝幕時的滿堂彩終究成了別人的嫁妝,當然,這些與她曾經受過的那些屈辱比算不上委屈。
這一世,她不想再因戲結束那個人渣,更不想因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讓愛她的親人受傷。
鹿桉紓攥著通知書的手指節發白,“嘶啦”一聲,紙片割裂聲驚飛了窗外麻雀,碎紙簌簌落在粉墻前,像極了戲臺子上撒的漫天桃花——這次,是真的散場了。
鹿桉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絲毫沒有察覺到,門口處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慵懶地依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
良久,鹿桉紓才緩過神來,可當她抬頭看到來人時,剛壓下去的情緒,再一次涌上來,鹿桉綏?
這是她多年未見的哥哥,那個記憶中吊兒郎當的樣子,和現在倚在門上的鹿桉綏一模一樣的哥哥!
“我才離開多久啊,連你哥都認不出來了?”
鹿桉紓吸了吸鼻子,收起情緒,故作嗔怪道:
“哥哥進別人房間都不知道敲門的么,真沒有禮貌。”
鹿桉綏環抱起雙臂,上下打量著她:
“我敲門了啊,你沒聽見,這也怪我?”
說著,鹿桉綏長腿一邁走到鹿桉紓身邊,正想抬手撓她頭發,余光卻瞥到一地的“狼藉”。
他疑惑地看向鹿桉紓,見某人故意把目光挪開,鹿桉宇只好自己蹲下,并隨手撿起一張碎紙。
一個「戲」字的半邊出現在指縫間,他挑了挑眉,不禁想起妹妹曾經為了學越劇,偷偷把練習聲樂和鋼琴的時間都擠出來。
那時的她,眼神里滿是對越劇的熱愛,如今卻親手撕碎了相關的錄取通知書。
他眉頭微微皺起,關切地開口:
“爸媽還特意打電話給我,讓我回來勸勸你,看樣子,你應該是不需要了?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讀的學校么,好不容易考上,怎么就給撕了?”
鹿桉紓回眸,神色變得異常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語氣隨意:
“就是,突然不喜歡了唄。”
“不喜歡了?”
鹿桉綏差點就被鹿桉紓給氣笑了,但作為哥哥,他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繼續耐心勸說:
“綿綿,是不是因為爸媽的反對,你才……”
鹿桉紓搖頭:“不是的哥哥,我是真不喜歡了。”
鹿桉綏雙手叉腰,哭笑不得:
“那你之前瞞著爸媽,把練習聲樂和鋼琴的時間,都耗在那玩意兒上面,就都白費了?藍藍,要是爸媽那邊的問題,哥去說,你可千萬別因為一時的沖動做決定,讓自己以后后悔啊。”
看著如此認真,為她據理力爭的哥哥,鹿桉紓有些感動,她又擁有了那個寵愛自己的哥哥鹿桉宇,前世是她混蛋,把哥哥也弄丟了,這一次,絕對不會了!
“哥,真的不是爸爸媽媽的原因,是我想通了,我準備上普高,將來考一所好的大學,繼續學聲樂也好,鋼琴也罷,嗯~~表演也可以,就是不要學越劇就行。”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楊姨的聲音隨后傳來:“隨少爺,飯菜已備好,可以開飯了”
鹿桉綏是個吃貨,一聽可以開飯了,立刻來了精神
“走走,先吃飯,吃完飯咱倆再好好掰扯掰扯這事兒。”
說著,便拉著鹿桉紓往樓下走。
飯桌上,兩人都很默契地用著餐,一時間,餐廳里只有餐具間碰撞的清脆聲響交織在一起,清脆悅耳。
突然鹿桉紓似想到了什么,抬頭看向鹿桉綏,裝作不經意地問:
“哥,最近韓祐寧有和你聯系嗎?”
鹿桉綏剝著蝦殼的手頓了一下,疑惑道:
“韓祐寧?誰?”
鹿桉紓看他那樣,便也明白了,按照前世這個時間線,她哥不記得韓祐寧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上學的時候,讓我送情書的那個。”
鹿桉綏一臉呆萌地模樣瞅著鹿桉紓,突然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下:
“小小年紀不學好,還關心起你哥的感情生活了,吃飯。”
說著,還不忘把剛剝好蝦殼的蝦肉,全數倒進鹿桉紓的碗中。
鹿桉紓吃痛,捂著額頭,正準備說道她哥幾句,低頭看到鹿桉宇把自己最愛吃的大蝦剝了殼,還都給她了,便決定就不與他計較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下,讓你離她遠點。”
“為什么?”鹿桉綏一邊掃蕩著美食,一邊隨意地聽著鹿桉紓的話,順嘴道。
鹿桉紓優雅的咽下一只蝦肉道:
“說不上來,直覺。”
鹿桉綏飽腹一頓,甚是滿足,還是家里的飯菜合胃口,這幾個月在外“漂泊“的日子,可苦了他的胃了。
吃飽喝足,腦子好像也變得更好用了,鹿桉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拿著毛巾擦嘴的手一頓,不解地看向鹿桉紓:
“我好像記得某些人之前還極力和我推薦過韓祐寧吧?這是……吵架了?”
鹿桉紓一時語塞,上一世她確實腦子有坑,極力撮合過他們倆,可她總不能說自己重生了,知道韓祐寧的真面目吧。
想了半天,她只能含糊道:
“反正你聽我的,離她遠點就對了,以后你就知道原因了。”
鹿桉綏無奈地聳聳肩,“行吧,聽你的,真搞不懂你們女生。”
突然,他看到放在一旁不知道誰送來的請帖,眼睛一亮:
“誒~咱爸媽的結婚紀念日是不是快到了?”
鹿桉紓被一提醒,這才想起:
“好像是的,那我們吃完飯就去商場逛逛吧,提前先把禮物準備起來。”
鹿桉綏:“喔,那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
鹿桉紓滿臉驚訝:“哥,你不至于摳成這樣吧?”
鹿桉綏不悅:“你哥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人?”
鹿桉紓:“……”
可不是么,哥哥你確實挺摳門的,但這個話她不能說,只能笑著搖頭否認。
鹿桉綏好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沒點破,一臉傲嬌:
“我早給爸媽準備好了,下午我有事,不陪你了,你找好姐妹陪你吧。”
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卡遞到鹿桉紓面前
“想買什么就買,都算我的。”
鹿桉紓看到黑金卡眼前一亮,剛才是誰說她哥哥摳門的,掌嘴50下,她哥簡直就不要太豪好吧。
“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神。”
鹿桉綏有些哭笑不得:“剛不是還說我摳?”
鹿桉紓:“那你肯定是誤會了,在我心里,哥哥是世界上最霸氣豪爽的雄性,是世界上最……”
鹿桉綏急忙打住:“停!停!stop!”
“喔,對了,你別光顧著提醒我,你自己也要離那個韓……想不起來叫什么了,就是你剛說的那個人的妹妹,你也要離她遠點,她,和祝俏不一樣。”
鹿桉紓這回沒有辯解,乖巧的點頭應道:
“哥哥放心,我一定離她遠遠的。對了,哥哥下午去干嘛?”
鹿桉綏有些別扭地別過頭,快速起身:
“我想起來還有點事要處理,你慢慢吃,下午五點我來接你,晚上和我去參加個聚餐。”
鹿桉紓:“什么聚餐?不認識的我不去”
鹿桉綏依舊腳不停地朝門外走去,留下句:“都是熟人”
便消失在了鹿桉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