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踏入歸墟之門的剎那變成膠狀物質,江夜雨的龍爪劃過粘稠的時空斷層,扯下大塊閃著磷光的肉膜。那些膜狀物在身后重新愈合時,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嗚咽。江映雪頸間的星紋已蔓延到鎖骨,每次呼吸都會從毛孔滲出星塵。
“這是...圖書館?“江映雪指尖亮起照明術,青焰卻扭曲成掙扎的人形。光芒所及之處,無數青銅書架在深海中綿延,每層擱板上碼放的不是書卷,而是浸泡在琥珀中的器官——仍在跳動的心臟、生著復眼的肝臟、布滿星紋的大腦...
江夜雨踩碎腳下貝殼,發現那是片指甲蓋大小的骨簡。當血珠滴落時,骨簡突然懸浮拼合,組成半幅星圖。圖中墜落的星辰竟是由細密文字組成,他湊近辨認最亮的星核,上面赫然刻著“江楓弒師于此“。
“阿兄快看!“江映雪的聲音帶著顫抖。她面前的琥珀中封存著少女頭顱,那張臉與玉衡長老袖中掉落的畫像完全相同。頭顱突然睜眼,琥珀表面浮現血字:【玄霄歷二百四十七年,搖光星君叛】
書架深處傳來帛裂之聲,江夜雨將妹妹護在身后。隕星刃的幽光中,可見遠處有團黑影正在吞食書架——那是條生著人臉的巨蛞蝓,腹部透明體內浮沉著無數星紋玉簡。當它轉過臉時,江夜雨看到自己的五官正在蛞蝓臉上蠕動。
“退后!“星刃劈出弧光,斬落的粘液卻化作更多小蛞蝓。它們噴吐的酸液蝕穿海底巖層,露出下方埋藏的青銅城郭。江夜雨突然頭痛欲裂,識海中浮現這座城郭完好的模樣:街道上游蕩著星紋居民,他們脖頸纏繞發光水母,正在將星髓蟲供奉給中央祭壇...
“接?。 敖逞亖韷K刻滿眼球的玉璧。當江夜雨觸碰時,所有蛞蝓突然僵直,體表浮現出與玉璧相同的瞳紋。少女趁機結印,星塵凝成絞索勒碎怪物核心。崩塌的黏液里飛出金色書頁,自動貼附在江夜雨鱗化的左臂上。
穿過崩塌的圖書館,他們踏入環形劇場。觀眾席上坐滿珊瑚尸骸,每具尸骨的天靈蓋都插著星紋骨釘。舞臺中央懸浮著水晶棺,棺中女子雙手交疊于星圖之上——她的婚戒與江夜雨生母遺物完全相同。
“娘親?“江映雪剛要上前,地面突然伸出章魚觸須。那些吸盤上長滿牙齒,撕扯中江夜雨臂鱗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星髓蟲群。蟲群發出尖銳共鳴,水晶棺應聲開啟,女子竟坐起身來。
“小雨...“女子抬手露出腕間銀鎖,“到娘這里來?!八穆曇魩е撤N韻律,江夜雨意識開始模糊。就在指尖即將相觸時,女子頭顱突然180度旋轉,后腦勺裂開菊花狀口器:“乖孩子,讓娘吃了你的星印...“
隕星刃自主格擋,碰撞出青銅火花。江夜雨暴退時撞碎觀眾席,珊瑚尸骸的眼窩里鉆出熒光水蛭。女子四肢反折爬出水晶棺,星圖長裙下伸出蜈蚣步足:“為什么要逃?當年你父親江楓也是這樣...“
“閉嘴!“星刃劈開幻象,劇場穹頂簌簌落下骨粉。真正的母親尸體蜷縮在棺底暗格,心口插著刻有“玄霄“二字的星紋匕首。江映雪突然尖叫,她手中的玉璧映出恐怖真相——整座劇場由無數嬰兒頭骨砌成,每個眼窩都封印著星髓蟲卵。
沿著母親尸體指引的密道,二人墜入沸騰的血池。池底堆滿青銅算籌,每根都刻著他們的生辰八字。江夜雨撈起算籌時,血水突然凝成玄霄子的面孔:“好徒兒,這份星命局可還精彩?“
血池翻涌形成漩渦,浮現出九宮命盤。江夜雨看到自己的命宮被十八條鎖鏈貫穿,每條鎖鏈盡頭都連著具擎天巨尸。當江映雪的命宮顯現時,兄妹倆的星軌竟在三百年前有過交點——那時她叫搖光,他喚貪狼。
“原來如此...“江夜雨割破掌心,將血涂在隕星刃的星眼上。刃身暴漲的幽光中,血池蒸發露出青銅地磚,磚面蝕刻著跨越十萬年的星圖長卷:
第一紀元,九具神魔尸骸從歸墟蘇醒,建立星宮;
第三紀元,神魔血脈者開始異化成星髓蟲巢;
第七紀元,玄霄子并非首任太虛宮主,而是第九代容器...
當星圖演算到當下時,江夜雨突然嘔吐出金色蟲卵。那些卵殼上浮現預兆:【星曜歷七萬九千四百二十四年,貪狼噬月】
“哥!你的眼睛!“江映雪驚恐后退。江夜雨在血泊倒影中看到,自己右眼已完全蟲化,復眼里流轉著九重星圖。更可怕的是視野開始分裂——同時看到歸墟現狀與三百年前的星宮祭典。
在時空重疊的影像里,他望見玉衡長老將嬰兒時期的自己放入青銅棺;望見玄霄子皮下鉆出初代宮主的尸蟲;最后是江楓持星刃刺穿九具巨尸眉心,卻被突然出現的星髓蟲潮吞沒...
穿過血池底部的暗門,他們來到球形密室。室內壁布滿腦回溝般的皺褶,中央懸浮著由星髓蟲組成的活體星圖。當江映雪靠近時,蟲群突然撲向她頸間星印。
“不要!“江夜雨揮刃斬斷蟲潮,斷肢卻化作星塵融入妹妹體內。江映雪突然浮空,發梢褪成銀白,身后展開星塵羽翼:“我想起來了...這里是【星骸之腦】,所有星宮傳承者的記憶樞紐?!?
她指尖輕點,皺褶墻壁滲出記憶黏液。江夜雨觸碰黏液時,海量信息涌入腦海:
星宮修士在眉心植入星髓蟲獲得永生;
歸墟是活著的星獸遺骸,每塊骨骼都是記憶載體;
父親江楓的真實身份是第七任貪狼星君轉世...
最震撼的是某段加密記憶——九具巨尸的胸腔里,各封印著星宮至寶的碎片。當江夜雨試圖讀取時,整間密室突然收縮,皺褶墻壁滲出消化酸液。
“哥!融合星圖!“江映雪撕開胸前星印,噴涌的星塵與蟲群組成橋梁。江夜雨忍痛將蟲化右眼按進活體星圖,剎那間,歸墟發出洪荒怒吼,所有記憶黏液沸騰汽化。
在星骸之腦爆炸前,他們看到終極真相:所謂星宮傳承,不過是星髓蟲尋找完美宿主的輪回。九具巨尸正是前九任被反噬的星主,而玄霄子體內的,是初代星主殘留的蟲群意識。
當兄妹倆從歸墟噴出時,海面飄滿星宮亡魂。這些半透明的靈體正在重組,逐漸凝成玄霄子的新軀體。更可怕的是北冥海水全部逆流天穹,形成接天連地的水鏡,鏡中映出的卻是三百年前的太虛宮。
“歡迎來到星命回廊。“玄霄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我們重演搖光星君墮魔的戲碼...“水鏡中浮現出江映雪前世的畫面:她被星髓蟲侵蝕,親手屠滅瑤光殿滿門。
江夜雨星刃指天,九具巨尸破海而出。當尸群眉心星印同時亮起時,他看到了破局之法——將隕星刃刺入自己心臟,用貪狼血脈引動星骸共鳴。
“不要!“江映雪試圖阻攔,卻被他用星塵鎖鏈禁錮。當刃尖穿透胸膛時,江夜雨在劇痛中大笑:“星髓蟲最大的錯誤,就是讓我同時擁有神魔血脈...“
血雨傾盆而下,九具巨尸化為星塵洪流。玄霄子在水鏡中的倒影開始崩塌,現實中的海域升起青銅巨棺群。每具棺槨都伸出星紋鎖鏈,纏繞住江夜雨殘破的身軀。
在意識消散前,他聽到妹妹融合后的聲音,那音色夾雜著玉衡長老與搖光星君的回響:“以星宮第七戒律,開啟歸墟...“
海底升起九重星門時,江夜雨的殘軀已化作星髓蟲巢。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江映雪額間睜開的第九只眼——那瞳孔深處,沉睡著青銅巨棺里的豎瞳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