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誠?杭州前衛指揮僉事?”
鄧鳴謙在嘴里咀嚼著這兩個名號,他總感覺自己在哪里聽過。
突然他就想了起來,這不是半月前與自己一起參與武舉鄉試的柳誠嘛,他可是這次鄉試的解元。
他接過胡守仁手中的令牌與印信也是仔細查驗,確認了無誤。
就在此時,得到有情況的昌國衛都指揮使鄧啟文也是趕了過來。
他一身披掛,顯然已經是做好了戰斗準備。
等他來到城墻之上,看見鄧鳴謙正在站在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東西,周圍還圍著一圈士卒,氣不打一處來:
“鄧鳴謙,你在干什么?不是說有倭寇,為何還站在這里發呆?”
鄧鳴謙聽見自己父親的聲音,整個身子變得僵硬起來。
是的,來人正是他的父親,昌國衛都指揮使鄧啟文。
他趕緊將手中的令牌和印信遞給了自己的父親,將這里的情況講給他聽。
鄧啟文聽聞并不是倭寇來犯,也是輕松了幾分,長舒一口氣,走到胡守仁與趙大勇面前寒暄了幾句。
隨即便下令打開城門,迎接胡總督的特使,不過他抓著胡守仁的手,低聲說道:
“還請胡千戶與柳將軍說清楚,不要帶太多的兵馬進城,我等會兒會讓人送軍糧物資過去。”
胡守仁也知道他的擔心,雖然自己手中的令牌和印信都是真的,但鄧啟文也不能就一股腦將一千多士卒都放進城里來。
胡守仁與趙大勇二人跟著鄧啟文下了城墻,從城門走了出去。
柳誠見他們二人安全歸來,也是松了一口氣,胡守仁便把城內的情況說與柳誠聽。
柳誠的記憶也是極好,當胡守仁說到自己第一個遇見的百戶叫鄧鳴謙時。
他想起了武舉鄉試時總是在自己前面幾個參與考核的一個人,也叫鄧鳴謙,也是昌國衛的。
看來這人便是與那人是同一人,不然怎么會如此巧合。
當胡守仁又轉述了鄧啟文的要求,柳誠也沒有驚訝。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胡守仁他們還沒回來的時候,柳誠已經下令下去就地扎營。
隨即柳誠就帶著五十人前往昌國衛城,準備進城。
昌國衛都指揮使鄧啟文,指揮同知杜立輝,指揮僉事喬興堯以及鄧鳴謙都在城門口等著柳誠的到來。
等見到了柳誠的身影,鄧啟文帶頭,主動快步朝柳誠迎去:
“柳大人,您能來到我們昌國衛,真的是蓬蓽生輝!”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柳誠也是笑容滿面迎了上去:
“鄧大人真的是折煞我了,有鄧大人坐鎮在此地,想必倭寇從這里必然是上不了岸。”
柳誠的話也是夸到了鄧啟文的心坎里,他哈哈一笑,捋著自己的胡子,自得道:
“從我的曾祖父開始守在昌國衛以后,我們家時代守在這里,從來沒有讓倭寇從這里上岸。”
柳誠自然也是順著他的話說,很快兩人就熟絡了起來甚至開始勾肩搭背起來。
鄧鳴謙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這個樣子,還是對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的樣子當然影響不到他的父親,鄧啟文回頭一看自己的兒子還愣在原地,上去就要踹他一腳:
“還傻楞站在這里干嘛,趕緊走在前面通知你母親,我今晚要宴請柳大人。”
還好柳誠攔下了他,沒讓他踹到鄧鳴謙:
“好好說就是了,別動手動腳的,話說真是虎父無犬子,我還記得貴公子在武舉鄉試時的表現。”
鄧鳴謙也沒想到柳誠居然還記得自己,鄧啟文又開口說道:
“柳大人真是高看犬子了,他只不過是幸運才上榜了,不及柳大人解元的半分。”
兩人就像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走進了鄧家的府邸。
兩人在書房中坐定,下人端來了茶水在柳誠面前。
柳誠不急不緩地端起來,慢慢飲著。
倒是鄧啟文先沉不住氣了:
“不知柳大人此次前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柳誠見鄧啟文開口發問,笑了一笑:
“只不過奉胡總督的命令巡查一番罷了,昌國衛有鄧大人在,倒是不用過多巡查了。”
鄧啟文在心中暗自腹誹,這鬼話誰信,誰家巡查帶著一千多士卒,這不像巡查,倒像是平叛來了。
不過雖然他在心中腹誹,臉上神情倒是不變,還是一臉恭敬。
盡管算起來,他的官職比柳誠還高一點,不過作為昌國衛的都指揮使,鄧啟文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不說柳誠在處州衛一刀將處州衛都指揮使郭元黎的頭給一刀砍了下來。
就說在柳誠率兵解了臺州之圍,大破數萬倭寇以后,朝廷定會重重有賞。
等朝廷的封賞下來以后,不一定是誰的官職高呢。
再說柳誠背后可還是站著胡宗憲,胡宗憲都把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給了柳誠,還給了柳誠先斬后奏的權利。
這讓鄧啟文怎么能不對柳誠恭敬有加。
鄧啟文見柳誠還是不肯說出真正的來意,牙一咬,直接站了起來。
柳誠倒還是氣定神閑地坐在那里啜著茶,時不時還吹一口氣,仿佛并不在意鄧啟文的動作。
鄧啟文則是站在那里站了一會兒,看著端著茶杯的柳誠,腦海中在做著激烈斗爭。
他何嘗不知道柳誠的意思,柳誠是想要自己主動低頭,而不是這種平等的地位交談。
他思考了很久,柳誠也沒有催他,只是自顧自地啜著茶。
柳誠這般行事也是有著自己的考量,正如鄧啟文之前說的那樣。
自從他的曾祖父開始,就在這昌國衛,可以說這昌國衛已經是姓鄧了。
自己只帶了一千五百人,沒有鄧啟文的幫助也接管不了昌國衛。
對,柳誠就是抱著接管昌國衛的想法而來的。
所有如果自己一上來就把主動權交出去,想要再拿回來的時候就很難了。
所以他才會這樣,在一開始就逼著鄧啟文表態,只要他不表態,自己就不說明來意。
自己越不說明來意,鄧啟文腦補的東西就會越多。
這是兩人之間無聲的交鋒,現在是誰先低頭誰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