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盧西恩愣住了。

這些字跟之前做符紙時因承受不住污染炸掉的字“死”的并不相同。

那些字是單純的承受不住污染而炸掉了，它們死去的時候盧西恩跟它們的聯系就也斷開了，但現在這些染上蒼白影子的字卻完全不是這回事。

雖然僅憑肉眼，這些字似乎沒有任何異狀，但是在靈視中，這些化作蒼白陰影的字的“存在”就跟那塊煤炭一樣被直接抹消了。

那感覺更像是，那些字原本活了過來，開始跟他建立連接，然后下一秒就被那些蒼白的字半路攔截，給拐到了蒼白色的陣營，然后，它們就“死”了。

影子上的那層蒼白的色彩刺的盧西恩雙眼生疼，只是看著，盧西恩就覺得它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盧西恩直接氣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一個影子較勁，但他就是覺得那些字上的蒼白的影子在挑釁他。

對男人而言，最具侮辱性的事情之一就是“被牛了”；

而比“被牛”更具侮辱的是“牛人不成反被牛”。

事關面子和尊嚴，不論如何他都必須得把自己的字搶回來！

那怎么才能把字搶回來？

“其實說白了就是我跟那些字建立聯系的時候被影子打斷了，所以只要我能重新建立并加強和這些字的聯系，對這些字的聯系強過影子，自然就能將它們搶回來。

“至于加強聯系的方式……單純的接觸肯定是行不通的，還得再深入一些，比如……用我的血。”

想到這，盧西恩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先是拿出了一打驅邪保命穩定靈臺之類的符紙貼在身上以防萬一，然后拿起小刀，沖著手上就來了一刀，然后將滲出血液的手直接按在了符紙上。

在接觸到那些文字的一瞬間，盧西恩便看到自己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蠕動起來，鉆進了黑色的文字中，將那些字染成了血紅色。

下一秒，盧西恩只覺得耳邊響起了無數亡者的哀嚎呢喃，似有蒼白的霧氣升起，將他與世界隔絕籠罩。

天旋地轉。

盧西恩再次睜開眼睛，隨即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變成了半透明的靈體狀，身邊環繞著一層符紙賜福的靈光，除此之外，周圍的世界只有蒼白的色彩。

他扭過頭去，就見到同樣失去顏色的自己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桌邊，手掌按著符紙，而眼睛則完全變成漆黑色，似乎失去了瞳孔與眼白。

“在神秘學中，純黑的眼睛似乎代表已死之人或者失去靈魂者？”

盧西恩心中剛冒出這個念頭，下一刻，周圍的一切就全部被蒼白的濃霧籠罩，周圍失去了天空與地面，上下左右都只有無窮無盡翻涌著的蒼白濃霧。

他迅速環視周圍，很快就發現了一條金紅色的細線，一路向前蜿蜒，直至隱沒于厚重的濃霧之中——

這是他的血液留下的痕跡。

盧西恩下意識握緊手杖，結果不出所料抓了個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只是靈體，他無奈地笑笑，確定身上賜福的靈光完好后，向著紅線指引的方向走了過去。

時間和空間在這片蒼白的世界失去了意義，邁出一步仿佛過去了好幾個年頭，下一秒他又一步邁出了幾公里。

然而盧西恩完全不著急。他很清楚，只要跟著紅線的指引，他就不會在這蒼白的世界迷失。

很快，他就來到了目的地，金紅的絲線在這里纏成了一個半透明的繭，隱隱能看到一團裹挾著文字的蒼白陰影在繭中橫沖直撞！

“呵，可算讓我逮到你了！跑？你跑得了嗎！”

盧西恩嘿嘿笑著，伸手將它一把抓住，頃刻間就將那拼命掙扎的蒼白影子連帶著它裹挾的文字一塊揣進懷里！

滿足感由內而外升起，他輕笑兩聲，準備打道回府，

就在此時，

頭頂突然傳來了嘈雜吵鬧毫無秩序可言的噪音。

什么動靜？

盧西恩無法控制地抬起頭，就看到頭頂有許多蒼白瘦削，似乎由霧氣構成的生物正在吹奏！

再然后，盧西恩就在更遠處看到了一座格外巨大的山脈，而更多的霧氣生物正一遍圍繞著山脈一遍吹奏著手中姑且稱為“樂器”的東西！

盧西恩微微瞪大了眼睛，

隨著那些“吹奏著”的演奏，周圍濃霧緩緩散開，露出了隱于蒼白霧后的山脈真身——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脈！

而是一個模糊的，高大如同山脈的身影！

祂高居濃霧之上，頭戴蒼白的破碎王冠，坐在吹笛者構成的蒼白王座上，看不清面孔。

隨著霧氣散去，那些吹笛者逐漸化為蒼白瘦削的人形，在祂的周圍飛舞，演奏著既從容又瘋狂、既尖銳又雄渾的偉大音樂！

而在祂背后翻涌的濃霧中，是無數毫無規律旋轉的、純黑的、沾染著粘稠瀝青的眼珠——

盧西恩只覺得自己的靈性在一瞬間就發出了爆鳴！而他身上的賜福靈光在他看到那“蒼白的王者”時就破碎成了流光！

幾乎是一瞬間，不可名狀的囈語涌入腦海，濃霧后，那些流淌著瀝青的眼珠同時盯向了盧西恩，而那位端坐于蒼白王座上的王者對此毫不在意——

不好！

盧西恩當機立斷，直接摳出并了自己的眼珠，然后死命抓著那團裹挾著文字的蒼白影子向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

盧西恩自房間的桌子旁睜開了眼睛。

他大口喘著粗氣，只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

“呼……可算逃出來了……”

他習慣性地環視周圍檢查情況，但是這一次，他的視線變得相當模糊，而在視線角落，還有無數晃動的黑影。

這很正常，因為他在靈體狀態下傷到了眼睛。

“嘶……好險，差點玩脫了……”

盧西恩揉著腦袋從桌子旁站起身，剛想去接杯水潤潤嗓子，就突然覺得喉嚨深處傳來了一陣深入靈魂的瘙癢，

“噗——”

盧西恩臉色一白，當即彎下腰張開嘴巴，卻沒有吐出任何血液，反倒是噴出了一團蒼白的濃霧，緊接著，他便看到自己的雙手飛快地轉為了蒼白色！

污染！

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小刀，狠狠捅進了自己的喉嚨！

蒼白的血液從喉管噴涌而出，潑灑在桌子與地板之上，盧西恩捂著喉嚨摔倒在地，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