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的地龍燒得太旺,五歲的鄧玄卻覺得寒氣蝕骨。他趴在金絲楠棺槨上,看著母親蒼白的唇——那里本該有首溫柔的《越人歌》,此刻卻含著塊雕滿齒輪的玉琀。
“玄弟!“十歲的太子鄧稷提著過長的蟒袍沖進來,懷中緊捂的犀角杯滴著奶漿。鄧玄剛轉頭,就被塞了滿口腥甜。溫熱液體滑過喉管的剎那,他看見兄長手腕內側的青色血管里,有金屬微粒在流動。
“喝了就不冷了...“太子話音未落,鄧玄突然栽向太液池。青銅獸首噴出的水花中,兄長的手鐲迸發青光,池底暗門應聲而開。
墨綠波光扭曲了時空。鄧玄的瞳孔映出驚人畫面:太子的腿骨并非骨骼,而是嵌套著青銅機簧的復合結構,寒毒實為冷卻用的水銀在脈管奔流。一條機械錦鯉游過,魚鰓開合間吐出篆體氣泡:“天機壹柒玖號實驗體...“
當侍衛撈起兩人時,太子的蟒袍下擺已凍成冰甲。御醫房傳來鋸骨聲,鄧玄蜷縮在欽安殿梁上,看著銅盆里撈出的碎肉——那里面混著金絲編織的肌腱和齒輪殘片。
他子夜,鄧玄偷溜進藥房。月光透過茜紗窗,將藥柜陰影投成張牙舞爪的機關獸。他踮腳取下裝著太子殘肢的陶罐,罐底赫然刻著:“永和九年制墨家工坊“。
葉皇后的產房彌漫著鐵銹味。接生嬤嬤剪斷臍帶時,銀剪突然迸出火星——嬰兒鄧玄的胸腔內,竟傳出齒輪轉動的輕響。
“娘娘!四皇子他...“嬤嬤的尖叫被窗外驚雷吞沒。葉皇后強撐起身,從枕下抽出青銅密鑰插入嬰兒心口。當啷一聲,微型渾天儀從鄧玄體內彈出,星盤上鐫刻著:“文明火種第42號“。
暴雨沖刷著琉璃瓦,國師在檐下展開油紙傘。傘骨轉動的陰影里,他與黑衣人低語:“太子體內的天樞系統已激活,四皇子這個備用載體...“
話音被嬰兒啼哭打斷。葉皇后抱著鄧玄哼起安魂曲,卻沒發現孩子瞳仁閃過數據流的藍光。
太子寢宮的更漏永遠停在卯時三刻。鄧玄偷來太醫的銅砭刀,借著藥香掩護爬上兄長床榻。當他用刀刃挑開鄧稷膝頭紗布時,青紫皮肉下突然彈出青銅護甲。
“玄弟想看這個?“裝睡的太子突然睜眼,指尖輕按枕邊螭紋鈕。整張拔步床翻轉成操作臺,他潰爛的腿部皮膚自動剝離,露出精密如鐘表的機械關節。
鄧玄的指尖觸到齒輪瞬間,記憶如潮水涌現:前世實驗室里,自己正將納米芯片植入機械義肢。而此刻兄長腿骨間轉動的,正是同款鈦合金軸承。
“這是墨家機關術。“太子轉動腳踝,齒輪咬合聲奏出《幽蘭操》的旋律,“母后說,等我及冠就能...“他突然悶哼,關節冒出青煙。鄧玄下意識按住某處凸起,熟練得仿佛前世演練過千百回。
窗外傳來三更梆子響,混著國師誦經的呢喃。月光偏移角度時,兄弟倆的影子在墻上融合成三頭六臂的機械修羅。
冬至祭天那日,鄧玄被鎖在觀星臺。玄鐵鏈上的卦象隨日影移動,當他掙扎到第六個時辰時,鎖眼突然滲出藍血——這是太子在太廟割腕祭祀的證明。
子時,渾身是血的鄧稷爬進觀星臺。他機械手指夾著片帶電路的龜甲:“快...吞下去...“鄧玄咬破舌尖才咽下異物,腹中頓時燃起幽藍火焰。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全息星圖,二十八宿正在重組為DNA鏈。
“記住,你是母后用命換來的...“太子昏厥前,將半塊斷玉塞進他衣襟。玉玨觸膚瞬間,鄧玄聽見機械女聲提示:“第42號火種激活,天工系統載入中...“
流放前夜,鄧玄在詔獄墻角發現血書。當他把斷玉浸入血水,玉中浮現出母親臨終全息影像:“玄兒,太子不是你的兄長,而是守護你的機械傀儡...“
冰裂聲將鄧玄拽回赤水河戰場。他撫摸心口傷疤,那里埋著冬至夜吞下的龜甲芯片。對岸楚軍陣列中,宇文夜正舉起與他相同的斷玉,玉中傳來機械化的《越人歌》。
“原來我們都是...“鄧玄的喃喃自語被戰鼓淹沒。當他揮刀斬落敵酋首級時,飛濺的藍血在雪地澆鑄出永和宮平面圖——每個房間都標注著現代實驗室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