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驪山南麓時，李春暮的指尖正劃過青銅劍上的量子公式。昨夜兵器庫的異象在皮膚上殘留著靜電，虎符與雙魚佩在犀皮革囊中發出蜂鳴般的共振。帳外傳來蒙昭與扶蘇的爭執聲，她掀開帳簾的剎那，看見兩人的影子在晨光中詭異地分離——蒙昭腳下延伸著三重復影，而扶蘇的身后竟空無一物。

“將軍，該更衣了。“侍女捧著玄端禮服跪在帳前，衣襟上的十二章紋讓李春暮瞳孔驟縮。這是唯有三公九卿能用的日月星辰紋樣，可史書記載中的羋華不過是五大夫爵。當玉帶扣上腰身的剎那，她聽見侍女倒抽冷氣——自己后腰處的胎記正泛著詭異的磷光，七點星芒排列成北斗倒懸之狀，與秦始皇陵出土的“天文銅鏡“背紋如出一轍。

秋獵儀仗綿延三里，青銅車輦的輪轂碾過凍土，發出冰層碎裂的脆響。李春暮按劍立于扶蘇車駕右側，目光掃過隨行的三百黑甲衛。他們的鐵胄在朝陽下泛著藍紫色澤，甲片銜接處流動著液態金屬的光暈，這分明是二十一世紀才有的記憶合金技術。最前排的士兵突然轉頭，頭盔目鏡下的電子眼閃爍著紅光，虹膜紋路竟是標準的斐波那契螺旋。

“羋將軍可知，昨夜墜落的機關鳶上刻著楚篆？“扶蘇的咳嗽聲從帷幔后傳來，染血的絹帕飄落車轅。李春暮俯身拾起時，發現絲帛經緯間織著尼龍纖維，暗紋處用納米金粉描繪著DNA雙螺旋結構。公子蒼白的手指掀開車簾，露出袖中半截輸液管：“太醫令說這是西域傳來的‘琉璃脈’，可本公子總覺得…“他突然劇烈喘息，腕間智能手環的藍光透過寬袖閃爍，“這物件該出現在兩千年后的ICU病房。“

號角聲打斷對話，獵場圍欄轟然開啟。李春暮的坐騎突然人立而起——那不是馬，而是匹機械與血肉融合的怪物。鐵鑄的骨骼包裹著跳動的肌肉群，液壓關節噴出蒸汽，電子眼瞳孔收縮時發出數碼相機對焦的“嘀嗒“聲。她本能地勒緊韁繩，觸感卻像極了大學時解剖過的戰馬遺骸，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神經網絡標本，此刻正在掌心震顫。

蒙昭的嗤笑從身后傳來，他胯下的機關獸噴著藍焰躍至并排：“墨家最新研制的‘機關骕骦’，將軍可還習慣？“他輕撫坐騎頸部的操作面板，全息投影的鍵盤懸浮在空中，“用的是商君方升里記載的‘聚變之術’，可惜燃料棒只剩三成壽命。“李春暮注意到他輸入的是十六進制代碼，而校驗位數字正是Q-0793。

密林深處傳來虎嘯，箭雨破空聲卻戛然而止。李春暮看著懸停在半空的青銅箭鏃，終于確信這個時空的物理法則正在崩壞。箭簇組成的詭異方陣突然調轉方向，在樹冠間拼出巨大的雙魚圖案，陰魚眼中浮現出她宿舍的門牌號“307“。戰馬嘶鳴中，她聽見蒙昭的低語穿透時空迷霧：“記住，當玉佩開始逆旋，就是因果鏈斷裂之時...“

黑影從山巖后撲出時，李春暮的瞳孔自動鎖定了刺客咽喉。這不是人類該有的動態視力，她甚至能看清對方甲胄縫隙滲出的潤滑油正形成非牛頓流體。青銅劍貫穿鐵甲的瞬間，熟悉的血腥味里混進了汽油的刺鼻氣息。刺客面具脫落時，露出半張機械與血肉交融的臉——那分明是她穿越前在實驗室修復過的漢代銅人俑，左頰的銅綠分布與X光片記錄的完全一致。

“保護公子！“黑甲衛的陣型突然裂開缺口，十二具青銅機關獸破土而出。李春暮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些獸首人身的怪物左爪握著激光發射器，右臂卻是貨真價實的秦弩。當第一道激光束擦過耳際時，她終于想起在何處見過這種設計——大三那年參加科技考古展，某件被撤展的爭議性文物就呈現過類似的蒸汽朋克風格，展簽上寫著“疑似時空污染產物“。

“用磁石！“扶蘇的喊聲被爆炸聲淹沒。李春暮扯下革囊中的雙魚佩，陰陽魚眼處的磁石突然爆發出引力漩渦。漫天箭雨被扭曲成螺旋狀，在離地十米處形成克萊因瓶的拓撲結構。機關獸的關節發出金屬疲勞的哀鳴，胸腔內的齒輪組竟是用3D打印的鈦合金構件。玉佩表面浮現全息投影，蒙昭的臉在數據流中時隱時現：“能量閾值突破90%，準備時空錨定…警告，歷史修正力場正在瓦解！“

當最后具機關獸轟然倒地時，李春暮的虎口已震裂見骨。她在殘骸中翻找出半塊玉琮，內壁刻著的二進制代碼正與玉佩共振。扶蘇用劍尖挑起刺客懷中的竹筒，簡體字寫就的密信在風中舒展：“公元前210年冬至，驪山地宮開啟，攜帶Q-0793原型機。“信紙背面的水印赫然是西北大學1984屆考古系的徽章，正是張教授常年佩戴的那枚。

暮色降臨時，李春暮在溫泉池畔發現了時空裂隙。氤氳水汽中漂浮著六邊形光斑，像極了CERN實驗室的粒子對撞模型。當她伸手觸碰時，現代醫院的消毒水味突然涌入鼻腔。監護儀的滴答聲里，蒙昭的聲音從水幕彼端傳來：“李春暮，腦電波頻率異常，準備電擊復蘇…“這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與秦帳中那個冷峻將領的嗓音微妙重疊。

“原來我真是實驗品。“她苦笑著后退，卻撞進蒙昭溫熱的胸膛。這個本該屬于古代的青年將領，此刻戴著銀邊眼鏡，白大褂口袋里的鋼筆刻著“1984年度先進工作者“。他指尖的繭子摩挲著她后頸的胎記，北斗七星紋樣在觸碰下亮起幽藍微光：“歡迎來到時間閉環，羋華同志。“溫泉突然沸騰，玉琮中的二進制代碼騰空而起，在星空下編織成巨大的克萊因瓶投影。

李春暮看見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空閃回：秦陵深處啟動钚-239核反應堆，輻射值讓羅盤瘋狂旋轉；戴著防毒面具參與長城基因改造工程，將匈奴戰俘的DNA與孟加拉虎胚胎融合；在敦煌莫高窟未完成的壁畫前，用激光雕刻出二十一世紀的衛星星圖。當蒙昭將注射器扎進她頸動脈時，最后的意識停留在實驗室屏幕上跳動的數據——腦機接口同步率99.9%，歷史偏差值4.7%，項目代號“雙魚座“。

昏迷前的剎那，她看清了蒙昭胸牌上的小字：西北大學時空考古研究所首席研究員，蒙昭，工號07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