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老凌,還真弄出了一百塊。”宋頭站在河邊,將鑿出的一百塊冰清點完畢。
這一百塊冰里,有那么二三十塊,平整度不咋地,但勝在塊頭大些,宋頭也就賣個人情,沒說什么。
“托宋頭的福。”凌泓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說著些吉祥話。
宋頭掃了一眼,見凌泓谷的侄子凌霰,以及凌家村的那些青壯年都在,一個個瑟瑟發(fā)抖,大氣都不敢喘。
“一群慫貨,就這點膽兒!”宋頭笑罵道。
他覺得,這些人之所以嚇成這個樣子,無非就是昨日里他說的那番話。
如今,事兒解決了,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行了,老凌,東西也都全了,你帶著你的人回去吧。”宋頭拍拍凌泓谷的肩膀。
“宋頭,我們回去了,老杉叔怎么辦?”凌泓谷思慮再三,還是開了口。
宋頭一聽,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道:“什么怎么辦?他把冰弄壞了,屠家不依,我能怎么辦?”
“宋頭,你看,老杉叔也不是成心弄壞那塊冰的,他自己都摔成那樣了。”凌泓谷求情道。
“他摔成啥樣,也不能弄壞冰啊,如今屠家不依,你說咋辦?”宋頭也是一臉無奈。
凌泓谷從宋頭的話里咂摸出了味,試探道:“要不,凌家村拿點銀子,把老杉叔贖出來?”
“老凌,這可是你說的啊!”宋頭指指凌泓谷,難看的臉色緩了大半。
見凌泓谷連連點頭,宋頭擺擺手,道:“行了,回吧。要多少銀子,回頭找個人給你們送信。”
凌泓谷彎著腰連聲稱謝,終于是送走了宋頭。
老杉叔是凌家村上一代的鑿冰人。
在凌泓谷之前,便是老杉叔帶人來這湛水河鑿冰。
在北凇國附近這一地界,一年之中,冬天僅有一兩個月,結(jié)冰期更是只有十來天。
在周邊幾個國家中,北凇國的結(jié)冰期算是最長的,其他幾個國家,結(jié)冰期連十日都不足。
冬天過后,一進春天,天氣便開始炎熱起來,進了最為漫長的夏天,更是熱得人茶飯不思。
由此,冰算是奢侈物,尋常人是琢磨不得。
但采這些奢侈物的勞力,除了能拿些辛苦錢,連塊冰碴子都得不到。
如今,這鑿冰的差事交到了凌泓谷手上,老杉叔卻被屠家扣了去,生死不知。
“這里得留幾個人看著,等冰化了再回村,誰愿意留下?”凌泓谷問道。
“泓谷叔,我留下。”凌家的青壯年中,一個身體壯實,樣貌周正,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男子站了出來。
“好,淞禾算一個,還有嗎?”凌泓谷見凌淞禾站出來,算是緩了一口氣。
凌淞禾是老杉叔的孫子,他站出來,算是下了決心,總算沒有消沉。
又有幾個年輕人應(yīng)了話,凌泓谷指了兩個嘴嚴的,加上凌淞禾,三人暫時守在這湛水河。
……
沿著湛水河?xùn)|行數(shù)里,又沿一條更小的支流向北,凌家村就出現(xiàn)在一條滿是鵝卵石的小溪旁。
凌家村不大,此時的村口卻聚集了不少人。
“泓登,泓登來了?”村口的人群中,一位拄著拐杖的中年男人,見鑿冰隊回村,呼喚起來。
人群中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人,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緊走幾步。
凌霰知道,這老實巴交的男人便是他的四叔,凌泓登。
而那位等在村口,拄著拐杖的中年人,便是他的父親,也是凌泓谷、凌泓登的大哥,凌泓五。
還未等凌霰等人走到村口,遠遠便望見四叔手里的東西落了一地,發(fā)瘋似地跑進了村。
凌霰還看見,父親凌泓五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在臉上抹起了眼淚。
“出事了?”如此場景,自然也是逃不過凌泓谷的眼睛,他自顧自地說道。
前幾日,屠家的一個公子帶著幾個人,不知去做什么。
一群人一路騎馬,路過凌家村,踩壞了村里的秧苗。
踩壞的秧苗有可能就是一戶人家一兩個月的飯食。凌泓登的二兒子當(dāng)時正在田邊玩耍,就與那屠家公子理論了幾句。
沒想到,屠家公子不由分說,便讓下人直接打死了凌泓登的二兒子。
第二天,凌泓登的媳婦就瘋了。
村里人也知屠家不好惹,眾人一合計,給凌泓登家送去了些吃食,囑咐凌泓登的大兒子看好他母親。
凌泓登家,凌家一大家子湊在了一起。
“爹,你回來正好照顧我娘,我去殺了那畜生!”凌泓登的大兒子凌淞煦提了一把刀就要出門。
“站住!”凌泓谷喊住侄子。
見四弟只一個勁地在墻角抹淚,凌泓谷不覺皺起眉頭,對凌淞煦道:“殺人償命,他殺了咱凌家人,咱自然一報還一報。但這事得從長計議,你現(xiàn)在去,就是送死,屁仇都報不了!”
“凌霰,你是什么意思?”凌泓谷看向站在一旁的凌霰,問道。
二叔這話說出來,還是出乎了凌霰的預(yù)料。
這話不僅出乎凌霰的預(yù)料,更是出乎了凌家所有人的預(yù)料,連在墻角抹淚的凌泓登也看了凌泓谷和凌霰一眼。
凌淞煦更是白了凌霰一眼。
凌霰是什么人?
別人不知道,凌家人還不知道嗎?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凈干些討人嫌的事,留在村里就是給一大家子抹黑。
旁人的眼神,凌霰自然也能看懂,他也只能無奈。
原本的那凌霰太混蛋,不光是偷雞摸狗,光是在凌家村,就搞大了好幾個姑娘的肚子,說是人渣一點都不為過。
“堂弟的仇得報,但是咱們動不了手,得使些銀兩。”凌霰看了看凌淞煦,又道:“老杉叔被扣,宋頭既然那般說,說明人還沒事,無非就是要些銀兩。”
“這么看,這兩頭都需要銀兩,而且不是一星半點。靠咱們凌家的那點收入,都不夠塞牙縫。”
“這還用你說?”凌淞煦實在聽不下去,怒斥一句。
凌淞煦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凌霰自然也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轉(zhuǎn)頭看向二叔凌泓谷,道:“二叔,你找兩個得力的,明日跟我去一趟鎮(zhè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