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殺我的？”

言栩逸點點頭，“濯纓閣的人身上會刺上專屬的標記，他們沒有。”

玉柔柒松開他，“抱歉，我失禮了。”

看著她緩緩走開與他保持了一些距離，言栩逸輕輕嘆了口氣。

“公主是覺得我拖累你了嗎？反正現在公主也安然回來了，如果殿下希望的話，我會離開的。”

玉柔柒看著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四目相對，眼神相隨之時，流露出不同的悲傷。

【為什么每次看向他的時候總會有些說不出的遺憾呢？】

【一路上為了保護我，他也沒怎么休息吧？聽雪如說在山下見到他的時候他傷得很重，為了擺脫殺手這個身份也花了不少力氣吧。】

“對不起，我不該……”

話沒說完，屋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公主殿下，貴妃娘娘來了。”

玉柔柒愣了一會兒，貴妃？好像沒有太多印象，記得好像在哪里聽過，在哪里呢？

“公主不想見貴妃娘娘嗎？”

言栩逸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她才回復了宮女。

“我換身衣服就來。”

……

換了身衣服，又重新裝扮了一番，玉柔柒忍不住就去照了照屋內的那塊比她高一大截的銅鏡。

著實沒想到這個地方也會有類似穿衣鏡的存在。

準備的差不多了以后，玉柔柒就隨著宮女來到夢璃宮的正殿，也就是平日里會見來客的地方。

夢璃宮，也是平溪國眾皇子之中最華貴的宮殿。這里的房屋樓閣幾乎都是鑲著白玉砌起來的，很夸張，就連池邊上都是拿玉石照著鵝卵石的樣子磨制而成砌進去的。

玉柔柒瞪大了眼睛，剛剛回來的時候沒怎么注意，沒想到自己的宮殿這么奢侈？

想來也許是因為當今王上很寵愛他的這個女兒吧，不過這也讓玉柔柒心中生出了許多的不安來。如果她稍微表現出與從前的半點不同，都會被發現的吧？

“對了，我之前病了一場，以前的事不怎么記得清了。”

宮女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可始終也沒敢多問。

“公主殿下想問什么？”

玉柔柒跟在她身后，思考了一番后問道。

“貴妃是個什么樣的人？”

宮女明顯頓了一下，隨后開口回答，“貴妃娘娘是當今丞相的女兒，為王上育下了二皇子和九公主。居于沁芳殿。”

玉柔柒還想要再問些話，可轉眼就來到了大殿外，于是沒好再說什么。

宮女推開門，玉柔柒走進正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軟榻上的女人。

很意外，她的穿著沒有很華麗，反而有些素雅，頭上的玉簪被燭火照射著發著微弱的光。

貴妃看起來已經等了她很久，一只手撐著頭倚在桌上，此時正在閉目休息。

貴妃看起來很年輕，歲月幾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跡。

“玉柔柒見過貴妃娘娘，給娘娘請安。”

貴妃這才睜開眼睛，惺忪的眼神稍顯疲憊。。

“阿柔回來了？快過來，讓本宮好好瞧瞧你。”

玉柔柒猶豫了一會兒，緩步上前在貴妃身旁坐下。

面前的女人不像她想象的囂張跋扈，反而很好相處的樣子。

剛坐下，貴妃就親昵的拉起她的手來。

“阿柔這些日子吃苦了，都瘦了。你母后要是知道了一定也會心疼的。”

說起先王后，貴妃眼里閃起了淚光。

瞧見貴妃流淚，玉柔柒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哀傷，反而涌起幾分厭惡。不由自主的把手抽了回來。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這件事的時候，貴妃已經黯然傷神的看向了她。

“阿柔果然還是怪我吧，如果當初我能一直留在長秋宮，陪著王后娘娘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玉柔柒搖頭，卻沒說什么。

貴妃看她不想繼續說這個話題，擦了淚，吩咐下人抬上來三個食盒。

“今日你要回來，宮中特意為你辦了宴會。可我想你剛從靈虛峰趕回來肯定累了，我也想著你或許不會前去，于是叫人把宴會上的菜都重做了一份給你送來。”

玉柔柒隔著食盒都聞見里面的香味了，玉柔柒向她行禮表示感謝。

貴妃笑了笑，和藹又可親，“阿柔喜歡就好。”

貴妃站起身來，“既然東西送到了，人也見到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娘娘不多待會兒嗎？”

玉柔柒隨她一起站起來。

貴妃溫柔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你現在已經回到了宮中，日后我們有的是時間見面。天色也不早了，用過膳早些休息。”

玉柔柒點點頭。

見玉柔柒沒有要相送的意思，跟在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突然開口，“公主殿下今日不送娘娘離開嗎？”

貴妃臉色嚴肅起來，“秋煙，不許多嘴!”

玉柔柒以為自己曾經都是這么做的，怕被發現什么端倪，于是開口說要送貴妃回去。

貴妃連連拒絕，“阿柔不要聽秋煙胡說，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還是我送娘娘回去吧，柔柒想聽聽貴妃娘娘與母后的事。”

聽到先王后，貴妃神色明顯添了些憂傷，不再拒絕。

出了夢璃宮后又走了許久才到了妃嬪所住的南城區。

才踏進此處，貴妃就沒再讓玉柔柒繼續送她，催促著她回去。

玉柔柒也沒再說什么，行完禮便離開了。

玉柔柒不時看向四周的宮殿，每一座都很華麗。

獨有一處，與她的夢璃宮有著一樣的孤寂感。

“這是誰的宮殿？”

一旁的宮女一驚，“此處是先王后的長秋宮。”

“此處是，母后的……”

頭突然痛起來，痛到玉柔柒幾乎不能站住。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一旁的宮女連忙扶住她。

記憶像流水一樣在腦海中涌來，可是不曾停留下來。

“母后，阿柔是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嗎？”

“是呀，阿柔要有弟弟妹妹了，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

先王后坐在玉桌旁，輕柔的撫摸著女孩的小腦袋。

……

“母后！兄長欺負我，今日罰他喝完藥不許吃蜜餞！”

女人笑了，“好，好，都依你。誰讓他欺負我們的阿柔呢。”

……

“母后……”

玉柔柒痛苦的捂住頭，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屋里早已不點蠟燭了，屋外早已天光大亮了。

“殿下，你醒了？”

雪如把手里端著的水放下，來到玉柔柒身邊。

“我在哪里？”玉柔柒撐起身子坐起來，雪如連忙在她背后墊了一個枕頭。

“在夢璃宮里。”

“昨天，我記得我先送貴妃回去，后來好像，走到了母后的宮殿，后面又發生了什么？我怎么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雪如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殿下暈倒了，是長秋宮的宮女送殿下回來的。”

“這樣啊。”

玉柔柒搖搖腦袋，頭已經不痛了。昨夜想起的記憶今天卻記不起來了，心中有些苦惱。

“殿下昨日拉著靈虛峰帶回來的男人走進寢殿里，被不少宮人看見了，傳出去殿下會被議論的。”

“你是說言栩逸嗎？他現在在哪里？”

“不知道，昨夜殿下去見貴妃娘娘以后他就不見了。”

“不見了？他住在哪里？”

“殿下要去找他？我去差人叫他來，哪有主子找下人的。”

玉柔柒搖搖頭，“我自己去找他。”

雪如雖然不贊成這樣的做法，但是沒有攔住她。帶著她來到給言栩逸安排的房間，離她的寢殿很遠。

推開屋子，里面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的，絲毫沒有睡過人的痕跡。要不是看見桌上那把他隨身佩戴的劍，她都要懷疑他住在這里的真實性了。

【等一等，為什么隨身帶的劍會擺在這里？】

【難道是我昨夜同他說了那些話，讓他覺得我要趕他走了。】

她有些著急，說實話，她明顯感覺京城里的危機不少，她一點也不想失去這個依靠。

“言栩逸？”

玉柔柒叫了他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

她有些急了，往屋外走去，“言栩逸？”

忽然身后有人從高處跳了下來，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公主找我？”

“你有病啊？沒事待在房梁上做什么？”

玉柔柒有些生氣。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走？原來殿下昨夜與臣說了那番話，的確是想要臣離開嗎?”

“才不是！”

玉柔柒連忙否認。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以為終于可以趕走這個男人了，微笑的雪如又立馬恢復了厭惡，惡狠狠的瞪著言栩逸。

言栩逸對著她笑了。

“你笑什么？”

“我不會走的，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什么事？”

“還不能告訴你。”

玉柔柒抱著手轉向一邊，“切，不說算了，誰想知道似的。”

說罷又偏過頭看著他，“和我有關系嗎？”

“殿下不是不想知道嗎？”

玉柔柒這下是徹底不再問了。

“殿下為何這么著急來找我？”

玉柔柒看著他，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急著來見你？我只是順便路過而已。”

言栩逸輕笑了一聲，眉眼彎彎的看著她。

玉柔柒一臉認真的回看他。

“怕你還沒有報完恩就跑了。”

言栩逸彎下腰湊近她，“那依殿下，怎么才算報完恩？”

“什么意思，你很想走？”

“不想。”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玉柔柒倒不好說什么了。

不遠處傳來吵鬧的聲音。

“八殿下還請在正殿稍等片刻，容我向公主稟報一聲啊。”

“讓開！”

才繞過轉角就看見玉柔柒，面前的人松了一口氣，連忙來到她面前。

“我聽說你在靈虛峰墜了湖，有沒有傷到何處？”

玉柔柒看著眼前的人，記憶里還沒有與他有關的片段。

“你是誰？”

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我是誰？你不記得我了？”

雪如在一旁小聲提醒，“這是繼后之子玉清舟，也是當今八皇子。”

玉柔柒看著眼前的男人，面上沒有微笑。

“哦？原來是八皇子。是因為母后是王后，故而身份尊貴了，所以不必同我行禮了嗎？”

玉清舟看著她，神情復雜。隨后乖乖后退了幾步，同她行禮。

“清舟給皇姐請安。”

玉柔柒看著他突然笑了出來。

玉清舟看見她笑了，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猜不透她的想法。

“讓你長長記性，下次見我該怎么辦？”

“先行禮。”

玉柔柒點點頭，發覺這個弟弟還挺可愛。

“來找我做什么？”

“我剛剛就說了。”

玉柔柒笑了，“剛剛有誰說話了嗎？我怎么沒聽到。”

雪如也附和，“是沒有聽見誰說話呢。”

玉清舟氣的臉都紅了，“你。”

看著他生氣的樣子，玉柔柒搖了搖頭。

【這么容易就生氣了，真是不禁逗。】

“來都來了，留下用早膳吧。”

玉清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我嗎？”

“正好我也餓了。”

見他沒有跟上來，又回頭看他。

“怎么，不稀罕？那算了。”

“稀罕！”

……

直到坐在玉柔柒的對面，他才意識到他現在是真的留在了夢璃宮里用膳。

可是這樣的話，就完全證明了他聽到的那些話了。

他有些擔憂的看著玉柔柒。

玉柔柒夾了塊肉，才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看。

“不好吃？”

玉清舟搖搖頭，“沒有。”

其實玉柔柒也是第一次在這里吃東西，該說不說，這夢璃宮的飯菜其實真的很不錯。

昨夜回來出了變故，沒等吃上貴妃送來的飯菜就睡下了，其實她挺遺憾的。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思的吃完了這頓飯。

用完早膳，玉清舟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倒讓玉柔柒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實剛才我就想問了，這個男的是誰？為什么一直跟著我們？是你新招的下人嗎？”

玉柔柒看向言栩逸，原本面上毫無表情的言栩逸忽然揚起笑來。

她沒再去看他，好像自從認識以來，他就一直是這樣的。好像很少對別人有什么表情，反而對她溫和一些。

“嗯。”

見玉柔柒沒有反駁，玉清舟心中越來越不安。

以前的她甚至連話都不愿意和他多說，這次回來以后，不僅留他用膳，居然還回答他的問題。

“你的臉怎么老是變來變去的？不舒服就回去啊，別在我的地盤上發病啊。”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

見玉柔柒不怎么排斥他，他又問起她在靈虛峰上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么，每當他問到這些事情，玉柔柒就會有些厭惡。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有種違背自己的感覺。

見玉柔柒不再搭話，他也不好再追問，只是轉頭又問起了言栩逸的事情。

一開始的提問還算正常，越到后面越離譜了。不僅問他家中幾口人，還問起他是否婚配了。

言栩逸并沒有不耐煩，反而一字一句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是孤兒，家里只有我一個，未曾婚配。”

【孤兒？】

玉柔柒明顯愣了一下，見玉清舟還要不休不止的問下去，忽然就有些惱了。

“夠了，你今日來待的也夠久了。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玉清舟聽到熟悉的語氣，愣了神，心底卻涌起一些慶幸。行完禮便離開了。

雪如在玉清舟走之前就去泡茶了，玉柔柒也不許其他宮人跟著，現在倒只剩下他們兩個面面相覷了。

玉柔柒發現自己的確從未好好了解過面前的這個人，要想讓他為己所用，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呢。

“言栩逸，我們聊聊吧。”

男人一如既往揚起眉，看著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