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柒的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和身份,想要自保最簡單的就是尋求庇護。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從昨天來看,他的武功很好,起碼可以保護她。
而且對方也說了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提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看著男人遲遲不開口,玉柔柒也沒了底氣。
“有些強人所難了,好吧,在我還在這里的日子,留在這里保護我總可以了吧?”
“可以。”
“啊?”
沒有等她話說完,對面就開口了。
“沒聽清?好吧,我說可以,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玉柔柒有些說不出來的激動,沒想到對面就這么輕易的答應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重要嗎?”
男人的話讓玉柔柒有些語塞。
“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總可以告訴我吧?”
男人沉默了。
玉柔柒疑惑。
“不能告訴我嗎?”
男人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以前當殺手的時候叫寒影。”
“這樣啊。”玉柔柒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兒,“等等,殺,殺手?這是可以隨便告訴我的嗎?”
男人一副輕松的樣子看著她,“現在不是了。”
玉柔柒震驚,即使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身份了,但是就這樣說出來真的沒問題嗎?
她環顧了四周,好在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其他人。
思來想去,既然這個名字背后的身份這么敏感,那就不能再用了。
“你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字嗎?”
男人搖搖頭。
玉柔柒嘆氣。沒有名字總不能叫佚名吧?總感覺用上了這個名字的話,以后每次看向他都會覺得他是個不愿留名卻留下許多詩歌的詩人啊。
婢女從遠處走來,向玉柔柒行了禮。
“殿下,少師請你過去。”
“我知道了。”
玉柔柒看向男人,“你住在哪里?晚一點我去找你?”
男人微微挑眉。
【這個女人記憶這么差的嗎?昨夜才去過今早就忘了,我現在有點懷疑之前答應她要求的決定了。】
婢女再度開口,“少師請這位……公子也一同前往。”
……
來到少師屋中,玉柔柒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阿柒,你來了,昨夜刺殺你的人已經抓住了。”
“是誰?”
玉柔柒有些好奇。
“一名負責在偏閣掃灑的婢女。”
玉柔柒心中沒由來的恐懼起來,原來連身邊這么不起眼的人都是早已在她身邊潛伏許久,隨時準備取她性命的殺手了嗎?
看著她不安的神情,南亦辰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去親自審問她嗎?”
“我?可以嗎?”
南亦辰點點頭,“讓江云澈隨你去吧。”
“好。”
玉柔柒走了以后,就剩下男人和南亦辰了。
“坐下吧,我不是你的閣主,不用一直站著。”
男人警惕的在他身邊坐下。
“你知道我的身份?”
南亦辰很淡然,“你手上劍上刻著的難道不是濯纓閣的印記嗎?”
男人把劍收了起來。
“你見過阿柒了,也同她聊過了吧。”
男人點點頭,“她讓我留下來。”
“你答應了?”
男人點點頭。
南亦辰能察覺到他似乎已經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你會傷害她嗎?”
男人一愣,毫不猶豫的開口,“不會。”
南亦辰笑笑,“隨我來。”
繞過曲曲折折的石子路,來到一間屋前。南亦辰推門進去,男人緊隨其后。
南亦辰扭動書架上的花瓶,暗室展現在眼前,兩人一同進去。
面前放了許多箱子,唯獨有一把劍放在桌子的架子上。
南亦辰舉起劍,眸中滿是化不開的悲戚。
“你做得到,無論何時都能保護好阿柒嗎?”
男人頓了頓,自己真的要一直留在她身邊嗎?
思緒拉回到從前。
男孩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殿下,前面躺著個人。”
“人?不是在下雪嗎,怎么躺在地上?下去看看。”
婢女撐傘下車去看了看地上的男孩,看著渾身血跡的男孩愣了一瞬。
女孩瞧見侍女半天不回來,拉開簾子。
“怎么了?”
婢女前來復命,“殿下,他受了傷。”
“什么?那還不快抬上來。”
婢女有些猶豫。
女孩的表情嚴肅起來,“你要違背我的命令嗎?”
“奴婢不敢!”
男孩被抬了上來,氣若游絲的躺在馬車上的坐榻上,身上血跡斑斑,看著就叫人心疼。
看著他衣著有些陌生,但很是華麗,只是不知道經歷了什么,被撕得有些破破爛爛的。
“冷……”
女孩聽到他說冷,連忙把湯婆子放在他手里,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
男孩的眉皺了起來。
“對,對不起!”
女孩又連忙把身上夾襖的披風脫下來放在他身上。
……
女孩子穿著厚厚的小襖,頭上的首飾金光閃閃的,刺得他眼睛疼。
“我要走了,可憐包。爹爹說不可以帶你回去,我吩咐好這里的人照顧好你,你如果想走,就去和他們要錢。我留了好多好多金元寶,夠你回家了。”
小男孩只是怔怔的看著她。
看著他不理自己,女孩忍不住的哭起來。
“殿下,走吧。”
女孩被牽著出去了,那天停了許久的雪又下了起來,很冷很冷。
看著她消失在眼前,男孩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下床追出去。
女孩一步三回頭,確定他不會再來了,抽泣著上馬車。
忽然衣角被拉住了。
她回頭撞上他有些害怕的神情,男孩低下頭,聲音啞啞的,“不……要走,別留我一個人。”
女孩忍不住又哭起來,過了很久,才平息下來。遞給他一個很精美的玉佩。
“等你養好了身體,就來京城找我好不好?拿著它來找我,不會有人攔你的。”
男孩眼睛紅了,只能看著她上了馬車離他越來越遠……
……
【會是她嗎?】
腦海里忽然閃過昨夜她驚慌失措向他跑來的樣子,如果真的是她的話,那樣失落恐懼的神情怎么可以出現在她的臉上?
不管是不是她,現在似乎留在她身邊不算是什么壞事。
“做得到。”
“好,好。”
南亦辰把劍遞給他,“既然答應了,就不要食言。”
男人沒有接過劍,只是看著南亦辰。
“怎么?想拿著濯纓閣的劍隨阿柒回去招搖過市?”
男人這才接過劍來,將隨身的佩劍取下來遞還給南亦辰,“還請少師替我處理了這把劍。”
南亦辰接過點點頭,隨后兩人又聊了不少事情。
另一邊,玉柔柒隨著江云澈來到關押昨夜刺殺她的那個婢女屋前。
“殿下,到了。”
玉柔柒點點頭。
江云澈命人打開門,玉柔柒隨他進去。就見那婢女被繩子拴住,躺在草垛上。
瞧見有人進來,婢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怎么?想好要來了結我了?”
玉柔柒和她保持安全距離,沒太靠近她。
“為什么殺我?是有人派你來的,還是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節?”
婢女聽到玉柔柒的聲音立馬睜開眼睛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恨。
“你沒死,只好我親自動手了。南亦辰還真是有本事,能救活你。”
江云澈皺了眉,繼續聽著她說。
“玉柔柒,你就該和你弟弟一起死了,為什么要活到現在?”
玉柔柒沒有過去的所有記憶,其實并不知道她在說誰。可是卻感覺到了說不出來的憤怒。
“你的主子沒教過你,要是沒得手的話,就快點去死嗎?跑什么?現在被抓了回來,還一不小心暴露了他。”
玉柔柒說著來的路上江云澈教她的話。
婢女緊張起來,坐直了身體,怒目圓睜的看著她。
“你胡說!我明明沒有提到娘娘。”
“哦,娘娘。”
玉柔柒冷眼看著她笑了一下。
婢女被惹怒了,“你,你套我話?”
玉柔柒蹲下湊近她,“真蠢啊,我還沒有說什么你就都告訴我了。王后娘娘怎么會選你這個蠢貨來刺殺我?”
婢女感覺到她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急忙解釋,“不,不是王后,和王后沒關系!”
玉柔柒笑了,站起身來。那婢女不知道什么時候割斷了繩子,站起身來直直撲向她。
她急忙往后退,后背抵在裝柴火的架子上。
江云澈迅速反應過來一刀了結了婢女。
玉柔柒長這么大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瞬間腿軟了下來。
江云澈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癱坐在地了。“殿下,沒事吧?”
玉柔柒搖搖頭,不敢去看地上死去的婢女,哆哆嗦嗦的站起來。
江云澈見她狀況不對,扶著她回到她的房間休息。
江云澈走后,雪如進屋為玉柔柒換下剛才不小心染上血的衣服。陪著她直到她睡著了才走出屋子。
迎面就撞上男人,“嚇我一跳,你怎么在這?”
男人的神色很冷漠,“公主呢?”
“殿下歇下了,等殿下醒了你再來吧。”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雪如看著這個連表情都沒有的男人,顯然不想多說什么。
“算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瞧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雪如在心底暗自的罵了一句。
這一夜玉柔柒睡的頗不平靜。
偌大的宮殿之中,傳來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哭聲。房梁上掛滿了白色的綢緞,遠遠的可以望見殿中擺放的棺材。
之前夢見過的女人跪坐在棺材邊上,一只手搭在棺材上,哭得氣都喘不上來。
面對著這樣的場景,玉柔柒心中難抑悲痛,沒有勇氣再繼續往前走去。
她停在原地,可是同她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子身著白色的衣裙,一步一步越過她慢慢來到棺材前跪下來。
玉柔柒死死的盯住那個女孩,女孩沒哭也沒鬧,只是燒了紙,上了香。
做完這些事情,她緩緩轉過頭來看著玉柔柒,眼中是毫無收斂的恨意。
她猛然驚醒,看著漆黑的屋子。心中有的不是怕,居然是莫名的恨嗎?
她坐起身來,來到這里以后,做到這種夢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還是第一次夢見那個女孩,那個女孩應該就是原身吧。
她最后的眼神讓玉柔柒心中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她在看誰?是在看自己嗎?是在怪自己占了她的身體嗎?
想到這些,玉柔柒再也無法安心的躺在床上了。只要閉上眼睛,腦子里揮之不去的都是原身跪在棺材前看她的眼神。
她披上夾襖的披風,推開門來到屋外。
天已經有些微微亮了,憑著記憶她找到平日里練琴的亭子。在石凳上坐下,看著遠邊的山頭發呆。
“不冷嗎?”
忽然出現的聲音把玉柔柒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男人從亭外緩緩走來。
看見玉柔柒披頭散發的樣子,突然想到了昨夜與她初見時她一雙驚魂未定,難抑恐懼的看著他的眼睛。
“就這么出來,也不帶侍衛,沒事的嗎?”
玉柔柒有些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人干嘛?”
男人笑著坐下,“現在也算早嗎,公主殿下沒發現天已經亮了嗎?”
玉柔柒看向山邊,天的確大亮了。
“做噩夢了?”
玉柔柒狐疑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你監視我?”
男人淡淡的笑了,“作為公主殿下的貼身侍衛,這些不是應該做的嗎?”
“誰答應要你做貼身侍衛了?”
男人眉尾微微上揚,“不要啊?那算了,我還是找個日子下山吧。”
說罷就自顧自的起身要走。
見他要走,玉柔柒連忙叫他,結果發現根本不知道要叫他什么。
“喂,等等,不管是做什么,總該要有個名字吧?”
男人停下步子,回眸看她。
看著他駐足看她,玉柔柒眉頭一皺,“這就不走了?”
男人回來在她身邊坐下,“請公主賜名。”
玉柔柒有些慌了,自己哪里會取名字。
忽然想起白日里江云澈和自己提過給他的傷口上藥的時候從里衣掉出來一個小荷包,上面繡著逸字。
【逸會是他原本的名字嗎?】
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突然浮現出來一句詩。
“栩影凌云逸志展,狂歌踏浪破蒼瀾。”
玉柔柒站起身來想了想。
【叫什么逸呢?】
轉頭對上男人微微揚起的眸子。
“我想到了,叫栩逸好不好?”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栩逸?這個名字似乎很久之前就有人這么叫過了。
見他沒有反應,玉柔柒心里反倒忐忑了。“不喜歡嗎?”
男人搖搖頭,“有名無姓?”
“姓?是啊,還要有姓,不過姓什么好呢?”
“姓言吧。”
“言?言栩逸,還可以誒,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玉柔柒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男人屈下一條膝行禮,“臣言栩逸,謝公主賜名!”
風揚起玉柔柒披散的長發,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感覺,在許久以前,他們就該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