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這味兒!”
林墨捏著鼻子蹲在茅房頂上,手里的掃帚抖得像是得了癔癥。清晨的陽光照在他扭曲的臉上,活像被塞進咸菜缸的猢猻。屋檐下傳來王管事的怒吼:“林小墨!讓你掃茅房,你上房揭瓦?”
“王管事您不懂!”林墨梗著脖子喊,“這叫居高臨下,統攬全局!您看這茅房結構復雜,若不在高處觀察——哎喲!”
話沒說完,腳下一滑,整個人倒栽蔥摔進稻草堆。路過的外門弟子哄堂大笑,有人故意捏著嗓子學他:“居高臨下~統攬全局~“
林墨頂著滿頭草屑鉆出來,臉上沾著可疑的黃漬,卻笑得比誰都燦爛:“這位師兄好眼力!方才我摔這一跤暗含'平沙落雁'的精髓,您要不要學?”
眾人笑得更歡了。誰都沒注意到,林墨摔下來時腳尖輕點茅房立柱,落地時連茅坑邊緣的蜘蛛網都沒碰破——這手輕功若是讓掌門看見,怕是要當場收作親傳弟子。
深夜,林墨蹲在茅房后的水溝旁。月光下,他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古怪圖案,嘴里念念有詞:“戌時三刻東墻換崗,寅時二更西廊有貓...”
突然耳朵一動,林墨猛地跳起來,抄起掃帚開始瘋狂拍打地面:“好你個臭老鼠!偷吃小爺的窩頭!”
“吵什么吵!”巡夜弟子提著燈籠過來,正看見林墨舉著掃帚追打空氣,褲腿還卷著一只掙扎的蛤蟆。
待巡夜弟子罵罵咧咧走遠,林墨臉上憨笑瞬間消失。他蹲回原地,指尖在泥地上快速勾勒——方才畫的分明是青云派守衛輪換圖!
“第八次了,”林墨盯著圖上某個規律的空檔,“丑時三刻,藏書閣西側廊柱...”
話沒說完,后頸突然一涼。
“別動。”劍鋒貼著皮膚,身后傳來少女清脆的嗓音,“說!你鬼鬼祟祟在畫什么?”
林墨一聽便知道這是他師姐...
林墨渾身一抖,手中樹枝啪嗒落地。轉身時已換上哭腔:“師姐饒命!我、我是在畫符咒驅邪啊!您看這茅房陰氣重,昨晚還有鬼火飄——”
“少裝蒜!”劍尖挑開他衣領,露出半截染血的紙條。那是爺爺臨終前攥著的“小心青云秘籍”,這些天被他貼身藏著。
林墨瞳孔驟縮,右手看似慌亂地抓向劍刃,實則暗扣擒拿要穴。就在指尖即將觸到劍柄的剎那,少女突然收劍入鞘。
“跟我來。”月光照在她腰間玉佩上,隱約可見“慕容”二字。
林墨被拽到后山斷崖,還沒開口,少女突然轉身就是一掌。這一掌看似輕飄飄,卻暗含三十六道后勁,正是青云派絕學“流云疊浪”!
電光火石間,林墨腳底打滑,踉蹌著撲向少女懷中。那精妙掌力全拍在他腋下包袱上,頓時碎布紛飛,半塊發霉的窩頭滾落懸崖。
“師姐!”林墨死死抱住少女,鼻涕眼淚糊了她一身,“要打要罰隨您,可別餓死我啊!”
慕容雪氣得俏臉通紅,抬腳要踹卻發現動彈不得——這混蛋不知何時用布帶纏住了她的腳。正要運功震開,忽聽林墨在耳邊語:“流云九疊,浪涌天門。師姐方才那掌少疊了三道勁吧?“
慕容雪渾身劇震。這話正是父親生前指點她武功時說的,整個青云派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已故的慕容長老,就只有...
“你究竟是誰?”她聲音發顫。
林墨松開手,月光照亮他沾著茅草的臉,那雙總是瞇著的笑眼此刻清澈如寒潭:“師姐不如先說說,為何知道王管事往我飯里下毒?”
山風呼嘯而過,慕容雪看著這個白天還被人追著扔糞瓢的雜役,突然覺得后背發涼。
月光在慕容雪的劍鋒上碎成冰渣,她看著眼前這個懶散雜役,實在無法將他和半個時辰前說出流云掌秘訣的人聯系起來。
“師姐可知,王管事有個怪癖?”林墨突然抓起一把草葉搓手,“他每次送飯前都要用蒼耳汁洗手。“
慕容雪皺眉。蒼耳汁祛味是常識,但用在膳房管事身上...
“可膳房在東,蒼耳叢在西。“林墨指尖彈出一粒草籽,“從膳房到茅房要穿過整個練武場,但王管事鞋底總有新鮮蒼耳——這說明他特意繞遠路去采。“
“就憑這個?“慕容雪冷笑,劍尖卻垂下半寸。
“上月初七暴雨,蒼耳叢被沖毀。“林墨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肋下淤青,“那天我挨了頓打,因為'偷吃'了本該餿掉的綠豆粥。“
慕容雪瞳孔微縮。她記得那場雨。
“暴雨過后七日,茅坑里的蛆蟲全死了。“林墨用樹枝挑起一只僵硬的甲蟲,“但王管事照舊采'蒼耳'——師姐不妨聞聞這個?“
慕容雪下意識抽鼻,臉色驟變:“這是雷公藤!“
“蒼耳葉圓,雷公藤葉尖。“林墨突然掀開褲腿,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紅疹組成詭異紋路:“忘塵散遇熱則融,遇尿則顯。師姐可知為何我總把窩頭捂在腋下?“
慕容雪看著他從懷里掏出半塊霉斑點點的干糧,突然意識到那些霉斑分布竟含雷公藤碎未。
“王管事每天親手給我發三個窩頭。“林墨掰開霉斑最密集處,露出里面完整的麥芯,“但只有正午領的這塊,霉絲永遠長不過三寸。”
山風卷起林墨破爛的衣角,慕容雪這才發現他腰間纏著七種顏色的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