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不太確定,也有可能因為她的重生讓一些軌跡有了改變。
她試圖試探,可趙延真滴水不漏,答應了周氏每日陪她去老太太那請安后,就不見了蹤影。
接連幾日,她惶惶不安。
但很快,就被別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因為她發(fā)現,趙延真在向她證明什么。
趙延真似乎不再跟前世那樣,總是屁顛屁顛的跟在阿璃身后了。
這件事,她也是在幾個月后上元節(jié),也就是前世阿璃被推入湖的那晚,才發(fā)現的。
上元燈會,普天歡慶。
當今圣上在皇宮內將親自為百姓點燈,祈福年年歲歲,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趙延真作為臣子理應攜親眷前往陪同。
葉瑾瑜并不想去,可也無可奈何。
二人乘坐馬車,一路無話,葉瑾瑜能感覺趙延真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
此刻心境不同,她泰然處之。
直至入了宮門內,車駕忽停。
趕車的隨從在外稟報,“爺,郡主的車駕在旁,說是請您下去說點事兒?!?
趙延真似乎沉默了一瞬。
“不必?!?
他拒道,在隨從要去回話時,他再次開口,“你去回了郡主,就說男女有別,希望郡主往后自重。”
葉瑾瑜坐在一旁,低垂的眼睫微動。
那隨從去回了話。
車內更加寂靜。
余光中,葉瑾瑜瞥見他朝她側了過來,似乎有話想與她說,但她就像是看不到一般,看向了車簾子外。
這種趙延真想同她說話,而她并不愿意的情況不知發(fā)生了多少次。
趙延真倒是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
車駕再次啟動,車內再次無聲。
皇城巍峨浩大,隨行的臣子及家眷叩拜圣恩,高呼皇恩浩蕩,圣上點了燈后移駕御花園,那里設了鬧燈會。
如同前世那般,葉瑾瑜同其他的夫人有說有笑,猜燈謎,趙延真一樣的不知所蹤。
想起之后會發(fā)生的事,葉瑾瑜便不理會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這時有高呼聲傳來,瞧著是御花園的方向。
眾人被這聲音吸引朝那個方向走去,葉瑾瑜本不想去,但身旁的夫人好奇走時不忘拉著她一道去。
靠的近了,便聽前方有人說道,“聽說是太子妃落水了呀?!?
葉瑾瑜一愣,愣神的功夫被拉著已經到了御花園。
遠遠看到太子妃已經被人救上了岸,而一旁當今太子抱著一個人慌忙的向另一個方向走了,葉瑾瑜依稀認出太子懷里的人是阿璃。
此時此景又引的人群一陣低聲嘩然。
葉瑾瑜朝著太子妃看去,不期然的對上一旁趙延真的目光。
他一瞬不瞬的,深邃幽黑的眼里掠過層疊的人群,定定的看著,仿佛那眼中只有葉瑾瑜一個人,又似乎在跟葉瑾瑜表明著什么。
葉瑾瑜知道他想說什么。
回府后,葉瑾瑜自重生后頭一次主動去書房找了趙延真。
二人相對而坐,趙延真看著她的目光微微發(fā)亮。
而與之對視的葉瑾瑜眸光毫無波瀾。
她說,“妾身向夫君求取休書一封?!?
這休書,從醒過來時,早就想問趙延真要了,只是想起以后會發(fā)生的事,放心不下趙延真走了后,老太太跟周氏沒人照顧,所以按在心里不提。
然而現在,想來以現在的趙延真應該不會再讓悲劇發(fā)生。
趙延真精亮的雙眼轉為錯愕,最后被一層慍怒代替,“為何?我有在改了?!?
清悅的聲音竟有些發(fā)顫。
二人對于重生一事只字不提,可也各自心照不宣。
葉瑾瑜深看他一眼,“忘夫君允準,妾身先下去了。”
話音一落,起身出了書房,剛走出門,趙延真歇斯底里的聲音傳來,“我不會答應你的!”伴隨著杯盞摔在地面的聲音。
葉瑾瑜前行的腳步不變。
她不明白趙延真怎么就變了,但已然太遲。
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個人的愛情,什么辦法都沒有的葉瑾瑜。
趙延真呆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片慌亂,不停問自己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明明離阿璃遠了,心也轉了回來。
他緩緩閉上眼,想起死后的事情。
是的,他死了后,魂魄一直被鎖在趙府。
他還以為這就是死后另一個世界,他拼了命的找阿璃,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找不到就變成了游蕩,只能在趙府內游蕩,因為他出不去。
于是很快發(fā)現,他死后并沒有跟阿璃合葬在一起,他很憤怒,當發(fā)現這一切都是葉瑾瑜所為后,他罵她妒婦,如果不是妒婦為什么不讓他跟阿璃合葬?
明明還愿意他抬阿璃為平妻,卻是這樣做,果然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剛開始他不停的罵她,跟在她后頭唾棄。
看著她午夜夢回時獨自流淚,他冷眼嘲笑。
可漸漸的他突然笑不出來了,也忘了去罵。
他看到她沒日沒夜的操持家中事務,因為他的沖動,早已支離破碎,被她一點一滴,辛苦扶持起來的趙家。
看到在葉家上門讓她改嫁,說,“趙家只有趙延真這唯一血脈,現在他走了,我得留下給老人送終?!?
再過了幾年,看到葉瑾瑜讓他跟阿璃合葬了,讓他們的牌位并列立在宗祠里,阿璃也以他的發(fā)妻之名名義立了碑。
之后看到她漸漸兩鬢斑白,因為操勞染上咳疾。
常常獨自坐在那棵楓樹下,青燈古佛相伴。
常常眺望遠方,安寧中透著孤寂和悲涼。
他才恍然發(fā)覺,自己真的做錯了!
是了是了,是因為他錯了,他錯的真離譜,親手將珍視自己的女子推了出去,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可是,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
他真的不想就這么失去阿瑜!
……
葉瑾瑜知道跟趙延真要休書沒那么容易,她也沒催促,每日該吃吃該喝喝。
倒是趙延真幾乎每日都留在她的院子,夜晚也不曾離去。
這讓葉瑾瑜犯了難,她清楚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
在二月十九這天,她以上香為由要在白馬寺住上幾天。
沒有任何人懷疑,她會留書離開。
離開這個困了她一輩子的宅院。
她走后,趙延真發(fā)了瘋的找她。
她不知道趙延真怎樣的發(fā)瘋,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離開后,真的自由開心。
兩年后。
煙雨蒙蒙的南方小鎮(zhèn)。
葉瑾瑜穿著破敗不堪的衣服,褐色粗糙的一塊麻布將頭發(fā)攏起,臉上黑一塊灰一塊。坐在石階上,對面是一家包子鋪,此刻正有香噴噴的肉香飄出。
她勾了唇,看了一眼包子鋪,又看一眼剛剛下了場雨要轉晴的天空,握著手里的幾個銅板,灰撲撲的臉上洋溢著自信憧憬的淺笑。
然后買了幾個包子,包子鋪的老板雖然嫌棄,但也多給了她兩個香噴噴的肉包。
她淺淺一笑,“多謝老板,小悠可以多吃點了,她正長個呢!”小悠是她在路上撿的小女孩,同樣也還有幾個小鬼頭跟著她。
包子鋪的老板也綻出一笑,心里嘆息一聲,說道,“有空來我這干活,給你們吃你們住。”
葉瑾瑜感激的露出一笑,“好啊,過幾天我就帶他們過來。”
隨后,她將熱乎乎的包子塞進干凈的布袋中,低頭之際,迎面駛來一輛馬車。
馬車向前行駛了一小段距離,突然猛的停下。
一個男人急急忙忙從車上下來。
日光從云層中破出,光芒傾瀉而下,大地復蘇。
一身破爛卻嬌小的身形在前頭行走著,自由而無悔。
身后那人駐足而望,神情激動,熱淚盈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