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鱗甲碎片混著血水在泥漿里打旋，洪雅攥著量天尺的手背青筋暴起。

石甲蟲群組成的獸首正在二次分化，密密麻麻的復眼從琥珀色轉為猩紅——這是魔獸瀕死反撲的征兆。

她舔到齒間殘留的九轉回魂湯藥渣，腥苦味混著天旋地轉的眩暈感，把李逸軒護在身后的背影割裂成三團模糊的光暈。

“喀嚓！“

最后一片玉佩碎渣從系繩處脫落。

她突然想起穿越那日病房里碎裂的吊瓶，冰涼的藥液也是這樣一滴一滴滲進指縫。

三百個日夜的籌謀與掙扎，當真要斷送在原著里連名字都沒有的魔獸爪下？

“阿雅看西南角！“李逸軒突然旋身用劍鞘格開撲來的石甲蟲，潮濕的衣袖擦過她滲血的耳垂，“每過十二息，蟲群右翼會有半次呼吸的凝滯。“他后頸被碎石劃開的傷口還在淌血，握劍的虎口卻穩得像鐵鑄的。

洪雅在劇痛中扯出個笑。

這傻子總把觀察弱點的時間說得像發現新糕點鋪般輕巧，就像兩個月前被毒箭射穿肩胛時，他還能笑著教她怎么用銀簪挑出倒刺。

石甲蟲振翅聲驟然尖銳如哨鳴，洪雅突然摸到空間里那包鮫綃裹著的香料。

三天前在東海黑市，她當掉母親留下的翡翠耳環才換來這點迷榖粉。

攤主說這玩意能惑人心智，她原打算用來對付那些追蹤皇族秘寶的暗衛。

“軒哥，閉氣！“

迷榖粉撞上石甲蟲磷翅的剎那炸開青紫色煙霧，混著鬼面藤灰燼的刺鼻焦糊味。

洪雅被反沖力撞得撞上山壁，后腦勺磕在長滿熒光苔蘚的巖石上。

她看見李逸軒的墨玉劍在濃霧中劃出新月弧光，劍柄纏著的褪色平安符還是她去年除夕親手繡的。

“喀喀...互相撕咬吧小畜生們！“

石甲蟲群發出類似陶笛碎裂的哀鳴，磷翅刮擦出的火星點燃了霧中懸浮的鱗粉。

洪雅蜷在巖縫里數心跳，看著三只石甲蟲把同類推進燃燒的鱗粉漩渦——就像她上個月在朝堂上，用一紙假盟約讓三大世家的長老們自相殘殺。

李逸軒滾燙的手突然覆上她冰涼的腕子：“東南巽位！“他撕開染血的里衣下擺，露出鎖骨下方那道蜈蚣狀的舊疤。

那是半年前洪雅被污蔑私調軍糧時，他連夜跪穿釘板闖宮求來的免死令留下的。

熒光苔蘚的光暈里，最后七只石甲蟲正撕咬著凝聚實體。

洪雅摸到量天尺凹槽里卡著的半片青銅逆鱗，那是她從魔獸咽喉生生扯下來的戰利品。

迷榖粉灼燒的焦臭味中，她忽然聽見幼時夫子教過的箴言——女帝劍鋒所指處，當有萬民膏血鋪就的榮光。

“軒哥，我要賭那把龍骨弩。“她吐掉喉間淤血，指尖探向空間深處某個鎏金匣子。

盒蓋上蜿蜒的血痕是她上元節那夜獨闖天牢時留下的，里頭躺著先帝殯天前親手交給她的禁忌之物。

山壁裂縫中滲出的地下水突然開始倒流，懸浮在空中的血珠映出石甲蟲群最后的撲殺。

洪雅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九轉回魂湯的反噬讓她看見許多重疊的幻影——十七歲在冷宮分食的半塊餿餅，登基大典上被暴雨澆熄的龍涎香，還有昨夜李逸軒替她挑落燈花時，燭淚在他掌心凝成的鳳凰形狀。

量天尺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鎏金匣中飛出的龍骨弩懸浮在兩人頭頂。

三百六十五枚隕鐵箭簇自行分解重組，在空中織成覆蓋整片山坳的星圖。

洪雅瞳孔中倒映著箭陣流轉的軌跡——這分明是她穿越前研究過的混沌數學模型。

李逸軒的墨玉劍突然脫手刺入地面，劍身沒入三寸時恰好觸到熒光苔蘚的根系。

霎時間整片山壁的熒光苔蘚都亮如白晝，將最后七只石甲蟲的晶核位置照得分毫畢現。

洪雅終于明白三天前那個占星師為何要贈她螢火蟲燈籠，原來冥冥中早有因果。

“賭贏了送你糖畫鋪子！“李逸軒笑著將內力灌入她后背，溫熱的氣流裹著淡淡松墨香。

兩人交疊的手掌按在龍骨弩機括的剎那，洪雅突然看清箭陣暗合二十八星宿的變式——這分明是她在現代參與過的國家級軍工項目！

箭雨裹挾著空間里溢出的青銅逆鱗，在蟲群凝聚實體的瞬間貫穿所有晶核。

石甲蟲群發出瓷器炸裂般的脆響，磷粉燃燒的幽藍火焰中浮現出萬千破碎的青銅面具，每個面具的淚痕位置都刻著前朝皇族的徽記。

當最后一片磷火熄滅時，洪雅發現量天尺上多了道龍形暗紋。

李逸軒染血的衣襟擦過她頸側，溫熱的呼吸里混著九轉回魂湯的苦香：“糖畫鋪子要朱雀大街轉角那間。“

山壁轟然坍塌的瞬間，洪雅看見倒流的血珠凝成半面水鏡。

鏡中映出她穿越那日病房窗外的梧桐樹，飄落的黃葉與此刻紛揚的磷粉竟完美重合。

空間深處的鎏金匣突然發出輕響，盒蓋血痕蜿蜒成先帝臨終前在空中比劃的軌跡。

“這是...前朝秘庫的星軌圖？“李逸軒用劍尖挑起塊碎石，碎石落地的位置恰好補全了水鏡中的殘缺卦象。

兩人對視的瞬間，同時想起三個月前剿滅叛軍時，在古廟壁畫上看到的九重星鎖陣。

當洪雅將染血的青銅逆鱗嵌入卦象中心，整片廢墟突然浮起七層環形光幕。

每層光幕都流轉著不同顏色的星砂，最內層的光幕上赫然刻著《山河社稷圖》缺失的東海篇章。

李逸軒突然解開衣襟，鎖骨下的蜈蚣狀疤痕在星砂映照下竟化作蜿蜒的密鑰圖騰。

“看來岳母大人的翡翠耳環當得值。“他笑著用帶繭的指尖擦去洪雅唇邊血漬，掌心的鳳凰燭淚在星砂中振翅欲飛。

當最后一粒星砂沒入《山河社稷圖》，籠罩王都半年的黑云突然裂開道金縫，干涸的護城河瞬間涌出清泉。

凱旋那日，朱雀大街的歡呼聲震落了城樓積雪。

洪雅扶著李逸軒的手步下龍輦時，瞥見人群中有個戴青銅面具的賣花女。

那女子鬢角別著的石甲蟲磷粉簪花，與他們在星鎖陣里見過的皇族徽記如出一轍。

深夜的勤政殿，洪雅摩挲著龍骨弩上新生的暗紋。

鎏金匣中的《山河社稷圖》突然滲出滴血珠，在東海位置暈開個模糊的圖騰——那分明是李逸軒后頸傷疤的形狀。

窗外飄來糖畫鋪子的焦香，混著墨玉劍擱在案頭的清冷氣息，將未干的朱批奏折染成曖昧的緋色。

御花園新開的并蒂蓮上，落著半片青銅逆鱗幻化的藍蝶。

當李逸軒伸手去接時，蝶翼突然閃過星鎖陣的微光，在他掌心留下道與洪雅空間印記完全吻合的紋路。

宮墻外的糖畫鋪子傳來銅勺敲打青石的脆響，像是某種古老機關啟動前的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