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聲還在河面飄蕩，李逸軒捏碎手中染血的銅哨。

暗衛統領的尸體被河水沖上岸時，左肩還沾著暹羅特有的紅泥，右手卻握著半截大燕制式的箭矢。

“他們認得我們的追蹤手法。“洪雅將斷箭按在青石磚上碾轉，昨夜浸過靈泉的珠粉在磚縫里凝成細小的冰晶。

她突然抬腳踢翻鎏金炭盆，飛濺的火星照亮案幾上七具青銅蛇形燈盞，“連殺我三批暗線，倒是給足了女帝顏面。“

李逸軒的劍柄重重磕在窗欞。

河風掀起他束發的銀絲帶，露出頸側尚未結痂的抓痕——那是兩個時辰前與暹羅武士纏斗時，對方瀕死前用蠱毒浸染的指甲留下的。

“我去會會那些青紫風燈。“洪雅扯開龍紋大氅的系帶，腕間并蒂蓮突然發出蜂鳴。

識海中的星圖正劇烈震顫，皇陵方向的武神碑文虛影在靈臺投下血色光斑。

三更梆子敲響時，洪雅已經站在驛館西墻的陰影里。

暹羅使團居住的樓閣飄著蛇鱗香，十二扇雕花木窗滲出青紫色光暈。

她屈指輕叩眉心，空間之力在周身蕩開漣漪，整個人如同浸入水中的墨跡般逐漸透明。

第五步踏出時，繡鞋突然陷入某種粘稠的阻滯。

洪雅瞳孔微縮，看見月光下無數蛛絲般的銀線正從瓦當垂落——每根絲線末端都綴著指甲蓋大小的銅鈴，鈴舌竟是盤成小團的赤鏈蛇。

“喀嗒。“

左側屋檐傳來鐵器碰撞聲。

兩名暹羅武士抬著青銅鼎經過，鼎中沸騰的液體泛著熟悉的藍漬。

洪雅屏息貼墻，空間扭曲的光線在身后形成虛假的磚墻紋路。

當武士的彎刀擦著她耳畔掃過時，一滴冷汗正順著脊梁滑進腰間玉帶。

閣樓二層傳來幼蛇啃噬骨頭的脆響。

洪雅借著空間瞬移落到橫梁上，發現整面東墻竟是用蠱蛇卵砌成。

那些半透明的卵殼里蜷縮著雙頭蛇嬰，每當月光透過窗欞，蛇瞳就會齊刷刷轉向女帝隱身的位置。

“果然藏著好東西。“她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東南角的檀木箱。

箱蓋被撞開的剎那，數十卷泛著金光的帛書懸浮而起——最上方那卷赫然畫著初代武神碑文的拓印圖。

空間之力驟然暴漲，洪雅伸手抓向帛書的瞬間，腳下突然亮起六芒星陣。

武神碑文的虛影在陣中倒轉，識海里的星圖發出瓷器炸裂般的脆響。

她踉蹌扶住梁柱，發現精神力正順著腳踝被法陣瘋狂抽取。

“阿軒......“

呢喃被突如其來的鈴音切斷。

梁柱表面的紅漆開始剝落，露出內里密密麻麻的咒文。

洪雅試圖催動空間靈泉，卻發現并蒂蓮的花蕊正滲出黑色汁液——那些暹羅人竟用武神碑文為引，將整個驛館煉成了吞噬精神力的囚籠。

更漏指向四更天時，李逸軒捏碎了第七枚傳訊玉符。

女帝案頭那盞雪芽茶早已涼透，茶湯表面凝著的油膜映出他眼底猩紅的血絲。

皇陵方向突然傳來地鳴，他抓起劍沖向馬廄，卻看見十二艘暹羅樓船正在河心擺出獻祭陣法。

“備玄甲衛！“他扯斷頸間掛著空間玉佩的紅繩，玉佩在掌心化為齏粉的剎那，皇宮角樓的銅鐘自行撞響。

當最后一縷玉佩粉塵飄向驛館方向時，李逸軒終于看清那些青紫風燈組成的圖案——正是倒懸的武神碑文。

李逸軒五指扣住劍柄上的饕餮紋，玉佩齏粉滲入掌心血痕的剎那，整條朱雀街的燈籠齊齊爆裂。

十二艘暹羅樓船同時升起血色風帆，船頭青銅獸首噴出的毒霧在河面凝成倒懸的碑文圖騰。

“東南巽位，破！“

玄甲衛的鐵靴踏碎青石板，李逸軒揮劍斬斷纏在旗桿上的蠱蛇。

空間玉佩的殘粉在他周身形成淡金薄霧，所過之處那些蠕動的銀絲鈴鐺紛紛炸成齏粉。

驛館東墻突然傳來琉璃碎裂聲，他抬眼看見三層飛檐下閃過半截龍紋袖擺。

閣樓內的洪雅正單膝跪在六芒星陣中央。

并蒂蓮的黑色汁液已經蔓延到手肘，識海中的星圖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她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向檀木箱，懸浮的帛書突然展開初代武神揮戟斬月的圖騰，硬生生在法陣邊緣撕開指寬的裂縫。

“陛下！“

瓦當上垂落的赤鏈蛇鈴突然瘋狂震顫。

洪雅在空間扭曲的漣漪中看見玄甲衛的鷹紋盾牌撞開雕花門，李逸軒劍尖挑著的暹羅武士尸體正砸向東南角的檀木箱。

她趁機將最后三滴靈泉水彈入眼眶，被吞噬的精神力如同回潮般涌入經脈。

“小心鼎中物！“

洪雅的示警被青銅鼎翻倒的轟鳴淹沒。

藍漬液體接觸空氣的瞬間膨脹成毒霧，兩個玄甲衛當場化作白骨。

李逸軒旋身扯下帳幔裹住劍鋒，沾了毒液的布料掃過梁柱時，那些蠱蛇卵竟像遇到天敵般紛紛爆漿。

“當啷——“

暹羅使者的金錯刀架住李逸軒的劍刃。

刀身浮現的蝰蛇紋突然活過來，順著劍脊躥向李逸軒握劍的手。

洪雅抓起案上凍成冰晶的珠粉揚手撒去，裹著空間之力的冰碴在蛇紋七寸處炸開細小的黑洞。

“西南坤位有生門！“洪雅劈手奪過玄甲衛的弩箭，沾血的箭頭在青石磚上劃出星斗軌跡，“這些不是暹羅人，他們頸后都有武神殿的奴隸印記！“

李逸軒劍鋒突然偏轉三寸，挑開使者衣領的瞬間瞳孔驟縮。

那人脖頸后的赤紅烙印正在滲出血珠，分明是用了二十年以上的傀儡蠱。

河心突然傳來象骨號角聲，原本在毒霧中掙扎的暹羅武士突然眼球爆凸，不要命地撲向洪雅。

“他們要催動碑文獻祭！“洪雅旋身避開抓向她咽喉的利爪，腕間并蒂蓮發出瀕臨崩潰的嗡鳴。

空間之力形成的保護罩開始出現裂紋，最外層的玄甲衛已經有人耳孔滲出黑血。

李逸軒突然將佩劍擲向房梁。

劍身沒入橫梁的剎那，隱藏在瓦當中的六十四枚銅錢同時顯現，竟是按照皇陵地宮的星宿圖排列。

他扯斷洪雅腰間的玉帶扣，沾著兩人鮮血的銀質帶鉤精準嵌入銅錢陣眼。

“走巽位生門！“

空間扭曲的波動在東南角炸開漩渦，洪雅拽著李逸軒的手腕縱身躍入。

兩人落在驛館馬廄的瞬間，身后樓閣轟然坍塌成血色迷霧。

但十二艘暹羅樓船已然合圍，甲板上站著三百名頸后泛著紅光的死士，每艘船的桅桿都掛著用武神碑文拓片制成的招魂幡。

洪雅抹掉唇邊血漬，指尖在虛空勾勒出初代武神的戟法軌跡。

李逸軒撕下染毒的袖擺纏住劍柄，玄甲衛的鷹紋盾在他們四周組成蓮花陣型。

當第一支招魂箭破空而來時，兩人背靠背擺出攻守兼備的起手式，女帝的龍紋袖擺與皇子的銀絲發帶在腥風中交纏成太極陰陽的圖騰。

河心的獻祭陣法突然發出惡蛟嘶吼般的轟鳴，血色碑文投影籠罩了整個京城。

而遙遠的皇陵深處，真正的武神碑正在裂開第九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