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白無常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濃稠如墨的黑暗中，前臺小李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面前這個神情木訥、渾身透著股書呆子氣的男生身上。

“你就是阿強？”小李挑眉問道。

“嗯。”林遠簡短地應了一聲。

“嘖，真看不出來。”小李上下打量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外，“你小子看著呆頭呆腦的，居然是火屬性單靈根的資質，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遠恰到好處地露出一臉迷惑的神情，“……啥？”

小李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轉過身，丟下一句：“跟我來。”

一路走到望鄉臺邊緣，小李像是沒有意識到即將踏空，徑直往前走去。

但預想之中的墜落并未發生，他穩穩地踏在了虛空之中。

林遠停下腳步。

“放心，這里有路，只是你看不見而已。”小李頭也不回地說道。

林遠半信半疑地伸出腳，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往前方的空氣踩去，竟然真的踩到了堅實的地面。

他沿著小李走過的路線，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十幾米后，小李抬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拉，一扇門赫然顯現。

“這是商廈 14樓一整層的監控室。”他頓了頓，“接下來你看到的，是這家鬼屋的真面目。”

緊接著，男人如同世外高人般背負雙手，語氣十分裝逼地道：“也是這個世界的真面目。”

“……”

踏入監控室，至少有二十臺以上顯示器整齊排列，各自顯示著不同區域的監控畫面。

大部分區域只零星地放著幾把辦公桌和椅子。

所有畫面組合起來，呈現出一層面積接近千平的空置辦公空間。

之前所見的鬼門關、黃泉路等，則蹤跡全無。

刻著“望鄉臺”三個字的石碑倒是確有其物，只是孤零零的立在地上，與剛才看到的古樸、蒼涼的模樣大相徑庭。

像是從公園假山上偷來的。

其中一臺顯示器里，自家師尊一行七人正被黑無常追得狼狽逃竄，圍著一張辦公長桌不停地兜圈子。

場面滑稽中透著一絲詭異。

林遠半摘眼鏡揉了揉眼睛。

見到他這副“震驚”表情，小李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他在屏幕前的椅子坐下，熟練滑動鼠標。

其中一個監控畫面立即被切換到中間大屏，里面傳出“砰！”“砰！”“砰！”的聲響。

空曠場地中央，陰陽先生對著懸浮在半空中的沙袋猛猛揮拳。

一拳又一拳落下，人形沙袋劇烈搖晃。

像是裝著什么活物一般，每被打一拳，沙袋里都會發出一聲悶哼。

陰陽先生嘴里念念有詞，似乎在低聲咒罵著什么。

小李把音量調高。

“狗日的杜無妄，我上早八！&￥#%……”

小李嚇得趕緊把畫面靜音。

“陰陽哥最近工作壓力這么大？打‘沙袋鬼’都敢喊老板的名字了。”

他鼠標連點，中間大屏上的畫面一轉。

這是間會議室。

投影幕布上，PPT的標題寫著《新員工入職課——現代社會通識》。

兩排長相猙獰的惡鬼整齊地站立在會議桌的兩邊，齊齊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一個身材瘦弱的人類男子對著眾鬼劈頭蓋臉的痛罵：

“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這點成績，對得起千辛萬苦，不惜用命把你們送到地球來的獄友嗎？”

“不想學，就趁早滾回十八層地獄！別在這浪費資源……”

小李再次關掉聲音，搖了搖頭，“王老師又在罵新人。”

“嗯？那邊的流程走到‘閻王殿’了。”

……

“阿珍”一行七人被黑白無常押送到了一張超大的辦公桌前。

桌子后方，轉椅吱呀轉動。

身著玄色蟒袍、頭戴冕旒的“閻王爺”緩緩轉過來，鎏金面具下的目光如實質般掃過眾人。

他左右兩側各站著一名鬼差。

一人手持“判官筆”，一人手捧“善惡秤”。

閻王爺猛地一拍桌上的驚堂木，聲如洪鐘：“爾等陽壽未盡，竟敢私闖地府？可知該當何罪？”

這聲質問似乎附帶著某種震懾效果，眾人被驚得一哆嗦，一時間沒人敢答話。

十秒后，老實人王皓站了出來，恭敬地說道：“閻王大人，我們事先以為這里只是一家鬼屋，并不知道這里是真正的地府。”

“你的意思是，你們闖入這里，是受人誆騙？”閻王瞇起眼睛問道。

“是的大人，所謂不知者無罪，還請閻王寬恕我們。”王皓誠懇地說道。

閻王爺冷哼一聲，“當本王是這么好糊弄的？根據《訴訟法》第六十七條‘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你方如有答辯意見或反駁主張，需當庭提供證據。”

“沒有證據，本王就當你們是在撒謊！”

王皓表情一愣。

精神小伙跳出來，“你個白癡，他們明顯就是在裝神弄鬼……一個臭打工的npc，你還真把自己當閻王爺了？”

“大膽！你竟敢對閻王大人不敬！”手持判官筆的鬼差怒喝一聲。

手捧善惡秤的鬼差閉眼兩秒，隨后沉聲道：“此人雖有小惡，但罪不至死。”

閻王爺冷哼一聲，“那便讓黑無常賜他‘閃電五連鞭’吧。”

精神小伙臉色瞬變，剛才只一鞭就有夠自己受的了。

五鞭？這不得活活疼死？！

“媽的！老子跟你們拼了。”精神小伙一聲怒吼，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朝著逼近過來的黑無常狠狠扎去。

黑無常不閃不避，任由水果刀刺入自己腹部，仿佛渾然不覺。

他揮起手中的鞭子，以極快的速度獎勵了小伙一套閃電五連鞭。

精神小伙被抽得蜷縮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閻王爺完全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繼續說道：“你說你們是被誆騙，但若拿不出證據，便按照私闖地府治罪，至少得罰個三鞭？啊不，五——”

“證據在此，還請閻王大人明鑒！”王皓趕忙出聲打斷，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黃紙。

“我們全是被這‘往生文牒’騙進來的，那鬼屋前臺口口聲聲說這只是普通入場券，哄騙我們踏入此地，我們實在是不知情啊！”

見狀，其余幾人也把自己的“往生文牒”拿出來。

閻王爺目光一凝。

“都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