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滴黑色冰川水滲入長江源頭時,青海玉樹的隆寶灘自然保護區正經歷著二十年來最詭異的暖冬。電子時鐘顯示2033年1月7日7時7分,科考站屋頂的冰棱突然集體爆裂,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重彩虹。
---72小時之前---
林宇的保溫杯在第五次結霜時,培養箱發出了類似骨笛的嗡鳴。他摘下起霧的護目鏡,看著杯壁上的昆侖山輪廓貼紙在低溫下卷曲剝落——這已是本周第三次更換容器。通風管道傳來冰晶生長的細碎爆響,整個生物安全柜正在-25℃的環境里痛苦收縮。
“博士!三號觀測點的藏羚...“卓瑪撞開氣密門,牦牛皮縫制的門簾甩在鋼制門框上,迸出幾點藍紫色火花。這位藏族助手突然噤聲,瞳孔在防護面罩后劇烈收縮,手中的紅外熱像儀顯示:林宇背后那排低溫培養箱,正輻射著反常的37℃熱源。
林宇沒有回頭。他的食指正懸在顯微鏡調焦輪上方顫抖,載玻片上的嗜冷菌培養液在持續沸騰,而環境溫度計的汞柱仍固執地停在-20℃刻度。當400倍物鏡終于對準菌群時,他聽到了自己頸椎骨節的錯位聲——那些本該呈球狀的古菌,此刻正伸出納米級的鞭毛,將投放的T4噬菌體撕扯成斐波那契螺旋。
“它們在...編程病毒。“林宇的聲音像被凍土擠壓過的金屬片。一滴汗珠順著他的眉骨滑落,在接觸載玻片的瞬間凝結成六邊形冰晶,正好嵌入菌群構建的晶格陣列。培養箱警報突然轉為高頻尖嘯,安全柜的鉛玻璃瞬間爬滿蛛網狀裂痕。
地下觀測室的撞擊聲穿透三層混凝土樓板。五只人工哺育的藏羚羊幼崽,正用折斷的犄角反復沖撞鈦合金欄桿。林宇的橡膠靴底粘在通往地下室的鋼梯上,每步都撕扯出菌絲狀的黏液。紅外監控屏里,幼崽們的視網膜反射著詭異的金屬光澤,宛如被撒入碎鉆的瑪瑙。
“體溫41.3℃,心率280。“卓瑪的藏袍袖口掃過控制臺,激活了塵封的放射性物質警報。她沒注意防護服左肘處的破口——三天前采集凍土樣本時,冰鎬在永凍層劃出的傷口正滲出熒光綠的組織液。
當最新一代PCR儀第三次報錯時,林宇終于發現菌落計數器上的異常。那些本應用來統計微生物數量的方格線,正在液晶屏上自主重組為藏文轉經筒圖案。他突然拽過卓瑪的左手,用液氮筆灼燒她傷口處的黏液樣本,飛濺的冰屑在空氣中組成短暫的蛋白質折疊模型。
“去啟動車載發電機。“林宇將加密U盤塞進卓瑪的藏靴夾層,“把實驗室日志上傳到北斗衛星的軍用頻道。“他的聲音突然被某種低頻震動掐斷,培養箱里的LED燈集體爆閃,在防輻射墻上投射出沱沱河流域的全息投影——那些蜿蜒的河道正在重組成冠狀病毒的刺突蛋白結構。
老周的咳血聲像生銹的齒輪碾過午夜走廊。當林宇撞開監控室防爆門時,看見枸杞在血泊里膨脹成葡萄大小,每顆表面都凸起著與微生物晶格相同的六邊形紋路。值班員蜷縮的姿勢如同胎兒,右手食指保持著點擊鼠標的僵硬動作,指甲縫里嵌著的不是血痂,而是閃著冷光的硅基碎屑。
無人機畫面在死寂中自動播放。夜視鏡頭下的沱沱河裂開十二道冰川傷口,每個裂口都在噴涌熒藍色泡沫。林宇放大其中一幀,發現冰層下的古老沉積物正以每分鐘3毫米的速度上涌,形成的波紋與實驗室菌落生長曲線完全吻合。
“博士!“卓瑪的驚叫從走廊盡頭傳來。林宇沖出時,正看見她的藏袍下擺在空中燃燒——不是火焰,而是某種菌絲代謝產生的冷光。車載發電機的控制面板上,所有按鍵都覆蓋著肉眼看不清的納米級晶體,正以麥克斯韋妖的姿態重組電流方向。
林宇的白大褂內袋突然發燙。那枚碎裂的載玻片刺破襯衣,熒綠黏液順著肋骨流下,在皮膚表面蝕刻出青藏鐵路路線圖。當他用液氮罐自我冷凍時,通風系統突然噴出大量冰錐,其中一支貫穿了他的左小腿——傷口沒有流血,只有菌絲狀物質在瘋狂編織人造血管。
卓瑪的轉經筒從懷中跌落,筒身刻著的六字真言在接觸地面瞬間重組為堿基對序列。林宇用凍傷的手指撿起經筒,發現內藏的微型芯片正在播放1974年的機密檔案:某次地下核試驗后,鉆井巖芯曾提取到與當前病毒完全同源的晶體樣本。
“這不是生態災難。“林宇的呼吸在面罩上結出量子計算機線路圖般的冰花,“是五十年前埋進地球靜脈的定時炸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