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季咸三人來到門口。

“神機院？”

季咸看見那座懸著鎏金匾額的巍峨學宮。

兩扇雕滿齒輪紋樣的銅門大開。

里面是一處青石板鋪就的前庭廣場。

數十名月白儒衫弟子正操縱著精巧機關。

季咸瞇眼打量。

木鳶振翅，齒輪咬合。

還有幾尊浮空傀儡。

“不愧是神機院，難怪半天不到就搭建了學宮。”

王掌柜示意季咸姐弟兩人隨他進來。

才剛進門，便有位青年疾步迎來。

那人穿著機關臂鎧，朗聲道。

“王掌柜大駕光臨！聽說您升任內寨濟世堂的掌柜，我正要做些上等傀儡給您賀喜呢！”

“阿墨，費心了。季小子，這是墨哥。他家世代經營機簧作坊，給學宮供了三十年傳動軸承。”

王掌柜將季咸引上前。

“季咸，青崖寨最靈醒的采藥人，斷崖的血靈參、蛇谷的龍涎草這些珍奇，可都是他的獨門路子。”

“這小子還是我的二掌柜，這位是他的姐姐季靈。”

青年卸下臂鎧，露出精壯的肌肉。

這位機關師眼中有種特有的敏銳，朝著季家姐弟拱手道：“竟然是采得龍涎草的高人！我這般年紀還在擺弄發條老鼠，你卻敢獨闖瘴氣林。”

“劉墨今日厚顏叫聲兄弟，改日定向你討教深山辨藥的門道。”

機簧作坊？

還是學宮的專供？

看來神機院的背景頗深！

季咸正想著，拱手回應：“墨哥您太客氣了，我能進內寨全仗掌柜的引薦。往后還得多仰仗您關照！”

自機關世家墨家，慘遭滅門后，機關秘術便盡歸儒道所有。

待到大衍朝開科取士以來，精鋼造物之術更被朝廷列為民間禁臠。

只不過，縱使頂著抄家滅族之險，仍有豪族暗中扶持學宮作坊。

這些人素來慣用“民用農具”的名目作遮掩，行便利。

因農戶皆需鐵制器具，但采買的精鋼配額極為有限，難以修繕破損農械。

然而官造精鋼價格昂貴，如果按章程申領，再將生鐵鑄成精鋼，定是血本無歸。

朝廷體恤民間疾苦，工部特設農械鋼與軍械鋼。

農械鋼混入錫鉛，脆硬易塑，僅作犁鏵之用。

軍械鋼摻入玄鐵，堅逾精鋼，嚴禁流入市井。

同樣精鋼，農鋼賤，軍鋼貴。

農械鋼能以市價三成購得，專供鄉里打造農具。

由此暗藏一樁隱秘買賣。

諸多匠鋪冒充窮苦農戶領鐵。

實則取三成鑄犁，截七成淬煉。

再摻入隕鐵重鑄，制成軍弩機關倒賣。

這移花接木下來，獲利何止百倍！

看見劉墨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精鋼臂鎧。

季咸便知此人絕非尋常儒生。

他猜測這位劉兄背后，實為私鑄軍械的勾當。

就連這座神機院，也暗藏玄機，可以稱作是非之地。

劉墨嘿嘿笑笑，目光轉向王掌柜。

“您今日帶季兒哥來，是打算入學？”

他做的是私販軍械的殺頭買賣，少不得四處打點疏通。

沿途關卡若不通融，這刀尖舔血的生意早該斷了。

以前在蒼梧縣的時候，正是借著王掌柜藥材商隊的掩護，這些機關鐵器才能順利出關流通。

“不是他，是這位姑娘。”

王掌柜搖頭，將目光轉向季咸身旁的少女。

話音剛落，季咸便瞥見劉墨眼底掠過一絲輕蔑。

他垂下眼瞼。

外鄉人終究還是瞧不起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