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婆婆的話，季咸反應極快，面色平靜地接過：“婆婆講得深入淺出，我一聽就懂。

這些功夫雖已失傳多年，但經您一講，我仿佛親眼見過似的。

能得婆婆指點，真是三生有幸！”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更難得婆婆記性這般了得，樁樁件件都像昨天剛發生似的。

您要真入了武道，哪還有我們這些小輩的出頭之日？”

老人最受用這般奉承。

朱婆婆果然笑逐顏開：“這話倒不假！”

她吃了塊鹵肉，眼中泛起回憶之色。

“武道修行，敬前人更要勝前人。

我十四歲跟著沈老爺子，他說我根骨雖好，走文道更有前程。

可你猜怎么著？

那時我三拳兩腳就能放倒壯漢。

待到二十出頭，江湖上那些浪得虛名的，在我手里連十招都走不過。”

“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那些年，我雖主修文道，可尋常武學早不入眼。

教你的這幾招...”

她微微點頭，語氣認真說，“都是萬中挑一的真功夫。”

若旁人聽了，定要罵這老婆子滿口大話。

可季咸聽在耳中，卻覺字字真切。

他暗自咂舌，這鈞天書院出來的人，果然個個狂得渾然天成。

季咸垂首稱是，恭敬拿起三卷帛書。

見朱婆婆擱下油紙包，他靈機一動，拱手道：“婆婆這般氣度，倒叫我想起句家鄉話。”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老驥伏櫪...”

朱婆婆低聲復誦，瞇眼沉吟。

忽而展顏笑道：“以老馬自喻，倒比那些酸腐文人直爽得多。

此等坦蕩豪情，當浮三大白。”

季咸正要接話，卻見老人掌心泛起青芒。

檐外飛雪好似活物游來。

凝成兩團晶瑩雪球，在她掌中流轉。

片刻后，雪球化作輕煙繚繞。

這般手段，怕是要將文道修到極高境界。

待到雪球散去，剛才沾著鹵汁的十指，竟然已纖塵不染，連半點凍痕也沒有留下。

季咸暗抽冷氣。

這等舉重若輕的控雪之術，簡直精妙絕倫。

文道有如此手段，若是武道，也修至此等地步。

又該是何等光景？

朱婆婆恍若未覺少年震動。

她自顧自從袖中摸出本泛黃簿冊，以及狼毫筆。

緊接著，筆尖蘸著墨水，鄭重記道。

今聞妙句，其辭約而旨豐。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錄此存照，以待小姐歸時共賞。

“哎！季小子，你那肚里還藏著啥好聽的家鄉話？

再給婆婆說幾句好聽的？”

朱婆婆瞇著眼笑，催促道。

季咸這幾日得了蟒丹和三門打法，終究是拿人手短。

這點鹵肉哪抵得上這份人情。

聽見朱婆婆的話，季咸眼底泛起回憶微光。

他正暗自思索著前世記憶里的詩句。

心中向故鄉的詩人告罪。

又要借各位的佳句解圍了。

不過片刻，他想起一句冷僻卻應景的詠雪詩。

“凍云垂地北風顛，妝點江湖欲雪天。”

少年望著飄雪輕聲吟道。

“烏云壓頂，北風呼嘯，天地混沌似為初雪造勢，這氣象看似描雪景，實則勾勒江湖。

雖不及前句豪邁，也是佳句。”

朱婆婆邊念邊記。

一旁的季咸暗自思量。

武道六重天被稱為陰陽爐境。

據說是武道十二重天中，區分武道種子與普通人的一關。

若能突破此境，之后便能盜取天地造化，直至九重天都暢通無阻。

想起朱婆婆那手舉重若輕的控雪術，季咸心頭微動。

文道手段這般玄妙，武道不該如此平庸。

他暗暗估算，這位老婆婆至少該有文道六重天以上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