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楊大哥當年挑了上百家武館，連咱們蒼梧縣都覺得臉上有光。”

米行的陸小哥垂著眼皮，不冷不熱地恭維。

“可不是嘛，尋常人哪入得了楊大哥法眼？季兄弟，你這可是撞上大運了。”

山麓坊的燕小官人，忙著附和道。

他家生意與獵寮藥行往來密切，在這群人里算得上頭面人物。

此起彼伏的恭維聲里，只有謝秀兒漲紅了臉杵著。

曾幾何時，她仗著兄長是丹師，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如今風水輪流轉，倒叫她品出幾分世態炎涼來。

“全憑運氣，多虧王掌柜引薦。論家世底蘊，我哪比得上各位。”

季咸笑容不改，仿佛絲毫沒把謝秀兒的刁難放在心上。

“季某來遲，讓諸位久等了，我自罰三杯。”

他話鋒一轉，主動拎起酒壺，自飲三杯。

這爽快勁兒倒讓眾人愣了神。

這些年，他們見過不少驟然得勢的底層人。

多是趾高氣昂的暴發戶做派。

要么急吼吼想從他們身上榨好處。

要么鼻孔朝天覺得誰都得讓著他。

這類人他們向來懶得結交。

眼界窄又不知收斂，保不齊哪天就栽跟頭。

可眼前這采藥少年全然不同，看似溫潤卻暗藏鋒芒。

你敬三分，他還三分，進退有度。

面對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非但不露怯，反倒隱隱壓過眾人一頭。

待宴席開始，眾人才驚訝發現主動權，早已落在季咸手中。

這山野出身的少年郎，竟然成了宴席真正的話事人。

換作以前，做夢都不敢想。

“季兄這話，倒像嫌我們招待不周了。”

陸小哥一開口，滿桌頓時響起應和聲。

眾人齊刷刷起身。

瓷盞相碰，發出脆響。

只剩謝秀兒僵在凳上。

指甲掐進掌心。

她盯著杯里晃動的酒液，喉頭泛起苦澀。

“二哥明知季咸與謝家是不對付......”

她猛地推開凳子，繡鞋踏過門檻，還帶倒了屏風。

席間喧鬧如常。

唯有蘇姑娘輕聲道：“謝姑娘這兩日身上不爽利，她二哥又忙著給縣衙煉療傷藥......”

話音未落就被哄笑蓋過。

季咸轉著酒杯。

眼眸微微瞇起。

老馬說......謝青與馬三姑早就決裂了。

怎么轉頭又攀上衙門了？

她沒殺他？

為什么？

一邊與眾人推杯換盞，一邊暗自思忖。

偶有空閑，季咸便吃口醬肘子。

這種聚會，吃飯從來不是重點。

前世，那些閉門小聚的圈子，季咸清楚。

最有價值的，是席間流動的消息。

他邊聽邊點頭，“蒼梧山”三字在席間反復蹦出來。

不是談論山中機緣，便是妖魔傳聞。

宴席直吃到星斗滿天，眾人已帶醉意。

季咸臉也紅了。

只是，他來前吞了醒酒藥。

酒沒讓他遲鈍，腦子依舊清醒。

只是吃得不夠盡興。

縣衙的蘇姑娘雙頰緋紅，湊近季咸耳畔：“季弟弟，我們可都眼紅你姐姐呢。”

她指尖繞著酒杯打轉，“前年我舅舅帶我去求見，連仙子的面都沒見著。”

酒氣混著女子身上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她嘆了口氣，忽又挑眉一笑：“不過嘛，山里最近有大動作，沒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