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婆婆打趣道：“那你養(yǎng)老咋辦？”

王掌柜毫不在意：“屆時，讓這小子給我煉些延壽湯，每日一碗便可。”

老王頭美滋滋地想著，眼睛看向少年。

季咸舀出第一碗湯藥，鼻翼一動。

藥香撲鼻，的確是寶藥無疑。

這時，人群已聚若彤云。

個個抻著脖頸想嘗下，那能泛著紫氣的藥湯，有何奇妙之處。

要說藥堂開張，往年百草湯也曾煉過，算不得絕無僅有。

可這般品相的藥湯，確是青崖寨這么多年以來，頭一遭！

“季掌柜這手煉藥術(shù)當(dāng)真了得！”

“這鍋寶藥，能治不少頑疾怪病吧？”

“往后，若每回?zé)捤幎加写说瘸缮瑵?jì)世堂的生意怕是要上天......”

對于藥師，山民向來尊敬。

眼見濟(jì)世堂的分號開張，不僅煉藥告捷，二掌柜更是親自掌火煉出寶藥。

先前因他年少而生的輕視，早隨青煙散盡，化作實實在在的敬服。

“分藥吧。”

季咸揮了揮手，示意伙計分施百草湯。

此時，少年周身繚繞的藥氣，凝成青紫煙霞，在日頭下流轉(zhuǎn)生輝。

乍看恍若藥王爺降世，更引得圍觀者暗自心驚。

坊間漸漸傳開，都說這季咸得了藥君真?zhèn)鳌?

若非如此，怎能一月不到，就從采藥人變?yōu)闈?jì)世堂的二掌柜？

“好個藥君！”

檐角陰影里，楊平安摸著黑狗脊背。

聽著鼎沸人聲傳來，他身形一晃，轉(zhuǎn)眼化作青煙消失。

楊平安的消失幾乎無人注意，只有朱婆婆似乎有所感應(yīng)。

她眉頭一蹙，望了望，卻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

朱婆婆將目光收回，身旁的王掌柜應(yīng)聲起來。

“不愧是你小子！一次備足六百人量的百草湯，當(dāng)屬寨子里的頭一份！”

王掌柜滿面紅光，忙不迭招呼伙計開始分藥。

雖說藥堂主營藥材生意，但施湯濟(jì)民，最顯仁德。

哪家鋪子備的藥材足斤足兩、熬煮得法，自然會得山民感激。

只見，藥鼎里的湯藥，被分入陶甕。

這八個半人高的陶甕，在街邊排開。

熱氣蒸騰，帶著藥香，往人鼻子里鉆。

山民們里外三層，攥著陶碗，眼巴巴望著翻騰褐湯。

王掌柜舀起半勺，細(xì)看成色：“藥湯成紋，清香誘人，這火候拿捏得準(zhǔn)，寒冬里飲上一碗，最是驅(qū)寒補(bǔ)氣，療傷化疾！”

說著，往地上灑落幾滴。

但見湯液濃而不滯，在冷風(fēng)中剔透晶瑩。

幾個懂行的老藥師湊近細(xì)看，不住點頭稱是。

“巳時三刻，吉時到！開湯！”

隨著伙計一聲吆喝，上百陶碗擺上木桌。

王掌柜撫著山羊須，揚聲道：“今日，濟(jì)世堂開張，特備下三百劑百草湯，凡青崖寨的山民，皆可領(lǐng)取！先到先得！”

人群沸騰起來。

山里日子苦，看病更是難上加難。

難得有義診，眾人早擠作一團(tuán)。

裹著薄襖的婦人們，擠到最前頭：“掌柜仁德！聽說這湯藥能治小兒癔癥？”

王掌柜望向少年。季咸頷首：“雖不能根治，緩解癥狀足矣。”

攬著孩子的婦人連連道謝。

懷中的孩子服下湯藥，臉色漸轉(zhuǎn)紅潤。

季咸暗自點頭。

就在此時，周二河從人堆里鉆出來，連聲夸贊：“季兄弟這煉藥的本事，別說山里，就是縣里的老師傅也趕不上！”

說著，他兩眼直勾勾盯著藥湯。

一眾山民紛紛前來取藥。

街面熱鬧十足。

藥行少東家周二河，朝著季咸抱拳道：“在下愿意以九百兩，求購季兄弟的以血煉藥秘術(shù)！”

話音落下。

整條街霎時靜了。

眾人看向那位少東家。

只見他面色認(rèn)真，語氣沉穩(wěn)，不似開玩笑。

采藥人端著碗的手直抖。

他們拼死拼活干一輩子，不過賺三百兩白銀。

“九百兩雪花銀？”

人群里炸開鍋。

賣涼茶的，掰著指頭算：“夠我賣三萬碗冰鎮(zhèn)酸梅湯！”

某個年紀(jì)大的采藥人，嗤笑道：“換我不吃不喝，得采藥三輩子！”

滿街響起哄笑。

三輩子？

三百年！

那都修成土地爺了，誰還窩在山溝里挖草根！

楊燁一個箭步，橫插進(jìn)來，抬手?jǐn)r住周二河。

“慢著！周少爺總不好獨占便宜。這秘術(shù)我家藥房正等著用，好保我弟弟破境成功。”

他輕彈銀票。

“我也不壓季掌柜的價格，九百九十九兩買這秘術(shù)，回頭醉仙樓擺酒謝各位，如何？”

周二河臉色驟冷。

畢竟，周楊兩家向來不對付。

圍觀的醫(yī)師們見狀，默默松開攥緊的拳頭。

這些外鄉(xiāng)老大夫，都是縣衙請的貴客。

原本見到失傳秘術(shù)現(xiàn)世，眼睛都亮了幾分。

可瞧著兩家少東家劍拔弩張，只得搖頭嘆氣。

囊中羞澀，哪爭得過這幫少爺？

幾個外鄉(xiāng)人湊在一旁看熱鬧，捂著嘴小聲道：“一個出九百兩，一個九百九十九兩，也不知道這位季掌柜，到底會選哪邊啊？”

周二河和楊燁梗著脖子互瞪。

季咸冷眼瞧著這兩家少爺。

藥行少東家和獵寮大公子明面上較著勁，暗地里是拿他當(dāng)斗富的籌碼。

就這仨瓜倆棗的，也配買他的本事？

換了旁人，不管選誰都得罪另一個。

可他是季咸。

兩世為人的季咸，天底下善醫(yī)會藥的主兒，這手絕活豈是幾百兩銀子能稱斤論兩的？

眾人正猜測季咸會跟誰交易的時候。

神機(jī)院的二師兄劉墨，撥開人群上前。

他抱拳一禮，很是恭敬道：“我出一千五百兩！買季兄弟的秘術(shù)，外加親自上門為我小師妹煉藥！”

鄉(xiāng)民們剛喝完藥湯，全都傻了眼。

幾個老農(nóng)掰著指頭算賬。

一頭耕牛十五兩，一畝水田八兩。

這價錢能買下整座山頭的藥田，夠山里人掙十輩子！

人群嗡嗡騷動起來。

有漢子猛掐自己大腿。

婆娘們死死攥住空藥碗。

幾個孩童剛要叫嚷，立刻被爹娘捂住嘴。

這潑天的富貴聽著都燙耳朵，他們連夢都不敢這么編。

要知道，山外的大戶貴人們，一早上就能賺上千兩。

那可是貴人！

指縫里漏點銀子，都夠自家?guī)卓谌顺园肽辍?

這種事在外寨想都不敢想。

如今卻真真切切發(fā)生在眼前。

最讓人心顫的是，得了這天大財運的，竟是個小子！

是那個曾經(jīng)，背著竹簍，攀懸崖的采藥郎！

季家季咸！

一個月前，還嚼著苦菜根，四處借米。

如今，竟然日進(jìn)斗金？

誰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