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煤油燈在凌晨三點微微顫動，將林默的影子投射在寫滿方程的黑板上。顯微鏡下，一片帶血的龍鱗組織正在緩慢蠕動——這是艾琳用煉金術保存的活體樣本。

“碳基生物的修復邏輯竟然高度統一。”林默用鑷子撥開鱗片表層，露出下方蛛網般的毛細血管，“水分子通過氫鍵形成結構化網絡，運輸營養物質的同時維持細胞滲透壓……”

艾琳突然將一本青銅封面的古籍推到他面前。書頁間夾著半透明的人體經絡圖，肌肉紋理旁用古語標注著【水脈】、【氣樞】等術語。

“三百年前的煉金宗師卡珊卓曾提出‘體液相生論’。”她的指尖劃過一幅胃部解剖圖，“她認為治愈術的本質是‘引導生命之水重建秩序’，但始終無法解釋‘秩序’的源頭。”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顯微鏡視野中，一滴治愈藥水正在創口處釋放熒光——那是水分子通過氫鍵牽引血小板與膠原蛋白，如同納米機器人般精確填補損傷。

“卡珊卓缺少的是分子動力學模型。”他在黑板上畫出氫鍵的勢能曲線，“如果能把治愈術轉化為定向氫鍵重組技術，理論上可以修復任何組織損傷。”

晨光初現時，第一支“結構化水凝膠”誕生了。淡藍色的膠體在培養皿中自主延展，將破碎的龍鱗黏合如初。

【七日后的貧民窟】

化膿的箭傷在少年胸口潰爛成黑洞，草藥師搖著頭蓋上白布：“腐毒入心脈，準備后事吧。”

林默默不作聲地撕開凝膠貼片。淡藍色物質接觸創面的瞬間，膿血被氫鍵網絡虹吸而出，暴露的肋骨上開始生長出珊瑚狀的骨膜。

“細胞外基質重組速度每秒3微米……”艾琳用煉金羅盤掃描治療過程，“但是林默，你注意到異常能量波動了嗎？”

監測儀突然尖嘯。原本有序的氫鍵網絡突然暴走，凝膠瘋狂增殖成肉瘤狀腫塊，將少年半個身體包裹在顫動的藍色膠體中。

“是魔法能量過載！”林默抓起中子減速器插入膠體，“氫鍵的鍵角被魔力扭曲了，立刻注入重水穩定結構！”

三小時后，少年在蒸汽繚繞中睜開眼，胸口的皮膚光滑如新。貧民窟的流民們跪倒在地，稱林默為“鋼鐵與玻璃之神”。

當夜，艾琳在實驗臺前解開發髻，銀發如瀑般垂落在古書上。她的煉金釜中懸浮著一顆水銀球，表面浮現出不斷坍縮的量子云圖。

“卡珊卓的手稿缺失了最關鍵的一頁。”她將古書推向林默，某頁撕裂處殘留著焦痕，“這里原本記載著‘生命不可復制’的警告。”

林默用偏振光掃描焦痕，隱藏的文字在藍光下顯現：【萬物源于水，終于熵。妄圖篡改生命之熵者，必遭因果律反噬。】

“她在三百年前就意識到熱力學第二定律。”林默的筆尖在稿紙上疾走，“治愈術的本質是局域熵減，必須以整個系統的熵增為代價……”

話音未落，警報器紅光暴閃。培養艙中的實驗鼠突然炸成血霧，原本治愈的傷口處迸發出紫色電弧——那是被轉移的熵增以魔力暴走的形式具象化。

艾琳猛地合上古書：“必須建立熵補償機制，否則每救一個人，就會在別處引發等量的災難。”

【元素之塔審判廳】

黑袍法師們將貧民窟的治愈案例投射在光幕上，畫面定格在流民跪拜林默的瞬間。

“他以邪術篡改生命法則！”審判長敲擊法槌，背后的火神雕像眼中燃起紅光，“那些‘被治愈’的人正在陸續發狂，這就是神明降下的懲罰！”

事實上，發狂的流民體內都被植入了機械神教的仿生傀儡蟲。這些納米級的金屬寄生蟲篡改了神經信號，卻偽裝成熵增反噬的癥狀。

“最新情報，機械神教在元素之塔安插了十七名顧問。”艾琳將密報扔在實驗臺上，“他們計劃用‘科學失控’的輿論逼迫你交出核心技術。”

林默拆開一支傀儡蟲，激光鑷子夾起內部的齒輪芯片：“仿生微電機的工藝至少領先這個時代三十年，機械神教背后有穿越者。”

他想起實驗室爆炸前收到的匿名信，信紙邊緣的齒輪壓痕與芯片紋路完全一致。

連續七天的封閉實驗后，林默將艾琳的煉金陣與粒子加速器耦合。六邊形反應堆中央，一滴重水在強磁場中懸浮，內部的金納米顆粒排列成DNA雙螺旋結構。

“用金納米粒子吸附熵增產生的自由能，再通過煉金陣轉移到非生命體……”艾琳調整著煉金陣的硫磺比例，“但載體最多承受三次轉移就會量子隧穿。”

首次人體實驗在月圓之夜進行。當治愈凝膠修復漁夫斷裂的脊椎時，同步啟動的熵補償系統將紫黑色能量流導入花崗巖標靶。巖石在嗡鳴中崩解成沙粒，而漁夫顫抖著站了起來。

“成功了！定向熵流轉移效率達到92%！”艾琳的煉金羅盤迸出火花，她沒說出后半句話——剩余8%的熵增仍會隨機擴散。

機械神教的地下工廠里，齒輪教皇摩挲著林默的論文復印件。《論氫鍵網絡的負熵調控》的標題下，用紅筆圈出數十處公式。

“他快要觸及真相了。”教皇對陰影中的元素之塔使者冷笑，“該讓‘神罰’提前降臨了。”

三天后，三十名“治愈者”同時發狂，他們體內的傀儡蟲集體過載，將熵增反噬的破壞力放大十倍。元素之塔趁機發布全大陸通緝令，指控林默的技術是“瀆神的混沌之火”。

而這一切，都被旅館閣樓里的艾琳盡收眼底。她的左眼浮現出量子計算機特有的二進制流光——那是創世神系統的糾錯程序在強制啟動。

林默在實驗日志中寫道：【異界第十五日結論：①治愈的本質是熵的再分配；②所有技術突破都伴隨道德風險；③當敵人開始用科學對付你，戰爭才真正開始。】

窗外劃過機械神教的飛艇，艙底垂下巨幅投影：【停止人體實驗，還魔法以神圣！】

艾琳默默擦拭著卡珊卓的古籍，封底悄然浮現一行新字：【欲見真實，先破虛妄——去找深潛者的眼淚。】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