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作者是懂政治的
- 1984我的風華時代
- 吃餅干的鱈魚
- 3037字
- 2025-04-06 00:02:00
聽云楠說買電視機,云建功瞪著大眼珠子湊了過來:“二哥,你睡迷糊了吧?”
“三兒,你把臟手從我身上拿開”,一想起云建功摳腳丫子一幕,云楠差點吐了出來。
“都別鬧了”李嘉麗制止兩人爭吵,全神貫注的聽著收音機的報幕。
“下面請大家欣賞黃梅戲《女駙馬》,表演者:馬欄。”
這個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是提到86版西游記,唐僧母親的演員一定會有深刻印象,那種清新脫俗的美,秒殺一眾整容臉。
“黃梅戲這老掉牙的玩意兒,咿咿呀呀難聽死了,哪有《東北的冬》好聽,不聽了,我抽根煙去。”
“老三說的對,我也喜歡《東北的冬》這種歌,接地氣。”
云建業趿拉著棉鞋也跟出去抽煙,反倒是李嘉麗緩緩閉上眼睛,聽的津津有味。
黃梅戲這種傳統曲調只能滿足老一輩的欣賞需求,確實很讓現在的年輕人產生情感共鳴。
云楠好像想起了什么,臉上浮出一絲興奮。
不過要是改編成流行歌曲,在保持傳統黃梅戲音樂特色的基礎上,將現代音樂進行融合,肯定別有一番韻味。
再說創作難度也不是很大,只要初心不改,我致敬一下慕容姑娘不就完了嗎?
云楠想起前世上大學時候,教《古代文論》的講師一到課間就放《黃梅戲》這首歌,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喜歡,倒是現在便宜了云楠。
春節期間,云楠每天三個飽兩個倒,別提多滋潤了,足足胖了5斤。
遼省文壇一哥《鴨綠江》雜志社卻是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與春節喜氣洋洋格格不入。
大初五雜志社全員上班,怨聲載道再正常不過了。
主編樊城垂頭喪氣的看著財務報表。
《鴨綠江》雜志創刊于 1946年,其前身為《東北文藝》。繁榮時期被譽為文學期刊的“四小名旦”之一,在東北乃至國內整個文壇都有舉足輕重的分量。
胖胖的老莫曾經也在《鴨綠江》發表過文章。
主編樊城也是個能人,1981年為響應國家號召,主動帶領雜志社進行市場化改革,實行企業化運營,完全自負盈虧。曾一度創下50萬銷量的壯舉。
可隨著國內文學熱的興起,新老雜志社雨如露春筍般崛起,競爭壓力過大,這個聲名遠揚的老牌期刊便越發蕭條,去年月平均銷量僅萬余。
當時雜志3毛5一本,樊城一算,上個月又虧了。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死撐著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隨手拿起旁邊放著的《BJ文學》翻了起來。
“這篇《星星》倒是寫的不錯,如果結尾能夠再光明些,不失為一篇佳作啊”,樊城又翻了翻,“作者叫余樺,沒聽過,應該是個新人,真不錯。”
許久,他無助的靠在椅子上,拳頭輕輕捶打額頭:“哎,還是青年后備力量不足啊,你看看人家《星星》這篇文章寫的多生動,讀者怎么可能不喜歡。
文章沒問題,市場也沒問題,問題就出在雜志社身上。
社里這幫老編輯還是老腦筋兒,文學本來就是多元化的,博眾家之所長,總是喜歡用那些革命、斗爭的樣板文學,文章空泛,一點也不接地氣,讀者能喜歡嗎?
為什么我們就沒有優秀的青年作家。”
文字編輯辦公室,一個行動遲緩,戴著老花鏡,滿頭白發的老者拿著鉛筆一字一句的校對文章。
“張老師,這篇文章您怎么給斃掉了?我覺得寫的不錯。”
張繼忠是小說組組長、文字編輯。
老張緩緩抬起頭,又無奈的晃了晃腦袋:“小許,你自己看看這個作者寫的什么玩意兒,充滿了腐朽思想,難道我們要向大眾傳遞資產階級思想嗎?
再說一個年輕女孩,不好好讀書,跑去當模特。這就是不正之風,我能讓它發表毒害群眾嗎?”
“張老師,時代在變革,你不能總用老眼光看待事情。
這篇小說通過不同年齡的女孩成長經歷,塑造了國家復興之路,更是深刻剖析了改革過程中人們需要經歷的轉變,很有引導性,可以說是藝術價值很高。
而且文筆洗練含蓄,人物塑造的細膩生動,看得出作者很擅長人物形象塑造,真的很不錯,您再考慮考慮?”
張繼忠一揮手推開了文章,“我說不行就不行。”
阿蘭咬了咬嘴唇,滿是不理解的轉身出去。
“這破雜志社我是呆夠了,好像一群清朝遺老遺少了,老頑固。”
“阿蘭,你來一下。”主編樊城喊她。
阿蘭有些心虛:“樊主編,您...您有事嗎?”
樊城在門口停了半天,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把你手里的文章給我看一下。”
“主編,其實這篇小說寫的新穎......”
樊城笑了笑,沒說什么回到辦公室。
“《你不可改變我》,很有意思的名字,看來作者的個人風格很強烈。”
半口殺豬刀?
樊城看到這個筆名差點眼把珠子瞪了出來。
“朋友給我介紹令凱時說:“她是個古怪的女孩。”
開篇第一句話,樊城被死死抓住眼球,他感受到作者的與眾不同。
屋子里靜悄悄的,很快他便沉迷文章之中,無法自拔。
文中“我”是一個秉持傳統觀念的人,然而“我”的好朋友,一個16歲特立獨行的令凱,她抽煙、會把頭發剃得很短,還是青年宮三畫室的模特兒,這讓“我”感到意外和擔憂。
此時樊城腦子里勾勒出一個叛逆少女的形象。
“我”試圖勸說令凱改變,但她卻認為自己有能力平衡學業與工作,并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
文章最后定格在令凱在沙灘上拍牛奶廣告,而“我”在街對面遠遠地看著令凱,一輛汽車疾馳而去,阻斷了“我”的視線,也寓意著“我”和令凱對生活態度的不同選擇。
“啪”,桌子上的茶杯蓋都被震掉了,“此子絕非常人。”
敘事手法很高明,看起凌亂散漫,卻提高了文章的層次感;結構上也不是傳統文學的起承轉合;文學表達上更是彰顯了時代精神和人物內心感受。
文章卻無處不在表達時代的變革與沖突。并且還向人們強調了自我價值選擇的自由度,這種人生態度值得去討論。
這與傳統文學的寫作簡直就是大相徑庭,讓人耳目一新。
這絕對是一種全新的寫作模式,簡直太棒了。
樊城背著手在辦公室里轉圈圈來消化情緒。
“這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神人,以前沒聽說過。”
態度鮮明、主旨清晰,將改開時期的不同思想激烈交鋒濃縮成兩個女孩交往過程展現出來,筆法很老練。人物代入感極強,很容易引起大眾的反思與共鳴。
樊城實在沒忍住,爆了句粗口:“寫的真特喵的好。”
文學就在在批判和嘗試中不斷創新,永遠畏手畏腳是寫不出好東西的。
“就是文章流露的某些價值觀有點太激進了。”樊城有點猶豫。
還有尺度也是個問題。
改開初期,內地人們思想還特別保守,可想而是這種文章出來,將在社會上引發怎樣的輿論思潮,弄不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有玩埋汰的,扣你個腐朽資產階級的帽子都可能。
樊城享受過文壇璀璨,也見識過它的骯臟。
他現在有些躊躇不決,無論從筆力、人物形象、時代變革的論述,《你不可改變我》無疑是篇好文章。但作為雜志社主編,他不得不考慮現實問題。
鴨綠江經不起更大的風浪了。
“改革開放、特區發展多好的題材啊”樊城默默地念叨著。
“等等。”
他想起來什么事,趕緊翻出1月份的《京城時報》,看了半天,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槽,原來這個作者是懂政治的。”他面紅耳赤,難掩激動。
“老人家剛剛南巡,文章的態度是積極地,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篇文章最起碼核心價值觀是正確的,完全契合國家發展的主旋律,宣傳改開的偉大成果嘛。相對之下,其他的那些只能算是瑕疵。
《傷痕》小說如果放在78年之前,槍斃十次算是人道主義。但最后不還是開創了新的文學流派。
這就叫此一時彼一時。
從政治角度去看,《你不可改變我》已經贏麻了。
這相當于高考前押中了命題作文,一飛沖天也絕不是沒可能。
你再有意見,敢對國家發展規劃評頭論足嗎?
除非你想唱鐵窗淚!
激動后的沉寂,他越想越不對勁兒。他從抽屜里翻出戒了很久的煙,香煙很干、很硬,抽一口嗆的直咳嗽。
如果說當初靠著《傷痕》小說,創造出傷痕流派,那這篇小說從文學價值上來講,高出不只是一個層次,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真想和這個作者當面交流一番。如果能把里面的小問題改一改那就更好了。
樊城靠在椅子上,腦子里突然萌生出之前張繼忠與阿蘭的對話,不由的憤恨起來。
“看來社里不是沒有好文章,是特喵的有人擋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