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十八盤的雨簾里，林小滿的登山杖戳中了一塊會慘叫的石頭。

“你有病啊！“石頭突然翻出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熒光綠雨衣掀開，露出陸子銘那張沾滿泥水的臉，“我蹲這兒系個鞋帶，你差點把我屁股戳個窟窿！“

小滿憋著笑拽他起來：“誰讓你穿得像個變異青蛙。“她抬頭望了望隱入雨霧的南天門，青銅鎖鏈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五年前父母就是在這段盤道失蹤的，搜救犬甚至沒能找到半片衣角。

“說真的，“陸子銘突然正經起來，運動發帶下的卷毛還在滴水，“當年林教授留下的玉圭，你真要帶進山？“

小滿摸了摸貼身口袋里的半截古玉。斷裂處形如犬牙，玉色沁著血絲般的紋路。這是父親最后握著的物件——五年前那個血色黃昏，搜救隊長將它交給她時，玉圭還是溫熱的。

“小心！“陸子銘突然拽著她往后跌坐。一道閃電劈開雨幕，照亮右側山崖上血紅的“?“字石刻。那是秦始皇封禪時留下的蟲鳥篆，此刻筆畫像血管般鼓動著。

“你看見了嗎？“小滿的聲音發顫，“那個'?'字在流血...“

話音未落，整片山體突然震顫。無數碎石滾落中，他們眼睜睜看著千年摩崖裂開道縫隙，露出后面色彩斑斕的壁畫——頭戴通天冠的秦始皇正在丹墀上焚燒竹簡，青煙中隱約有扭曲的人形在哀嚎。

“這不可能...“陸子銘的GoPro差點掉進深淵，“史書記載始皇封禪時刻石頌德，這分明是...“

“是活人獻祭。“小滿湊近裂縫，壁畫角落跪著數百戴枷鎖的方士，他們的魂魄正被吸入青銅鼎中。突然，壁畫里的秦始皇轉過頭來，冕旒下的雙眼竟沒有瞳孔！

“跑！“陸子銘扯著她往山下沖。身后傳來巖石崩裂的巨響，那道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小滿回頭瞬間，瞥見壁畫中的血河竟溢出巖壁，蜿蜒著追向他們腳后跟。

暴雨中的歇腳亭像個濕漉漉的繭。小滿擰著衣角苦笑：“要是被我導知道歷史系研究生信這些...“

“科學解釋不了這個。“陸子銘晃著泡水的手機，“所有電子設備都報廢了，除了...“他摸出塊懷表，“爺爺給的機械表還在走。“

小滿突然僵住。懷表蓋內側的徽記，竟與父親玉圭上的紋路一模一樣——三條虬龍纏繞著泰山主峰。

“你爺爺是做什么的？“

“說是民國時期的風水先生，后來...“陸子銘突然噤聲。懷表指針開始逆時針飛轉，表盤浮現出血色篆文：敢當鎮厄，石魄封疆。

山風送來若有若無的塤聲。小滿頸后的汗毛根根豎起——是父親常吹的《黍離》調子！

循著塤聲追到經石峪時，雨突然停了。斜陽把金剛經摩崖石刻染成金色，可那些佛字縫隙里正滲出黑霧。小滿的玉圭突然發燙，斷口處射出紅光，照在“如露亦如電“的“電“字上。

石壁轟然洞開。

“林小滿你瘋了！“陸子銘死死拽住她背包，“這種套路恐怖片里活不過五分鐘！“

“我爸在里面。“她甩開他的手。陰冷的風卷著腐葉撲出來，隱約可見洞壁上嵌著盞盞長明燈。那些燈座竟是青銅鑄造的跪俑，面容痛苦地高舉燈盤。

深入三十步，豁然開朗。穹頂垂下鐘乳石如倒懸林海，地面卻平整地鋪著唐代蓮花紋方磚。最駭人的是中央九層祭壇，每層都堆滿不同朝代的祭器：商周的青銅斝、漢代的博山爐、甚至還有件汝窯天青釉三足樽。

“這夠開十個省級博物館了。“陸子銘的洛陽鏟碰到個陶罐，罐口突然冒出股青煙，在空中凝成個梳雙環髻的唐裝少女。

“阿兄終于來救我了...“少女虛影飄向小滿，卻在觸及玉圭時發出尖叫。青煙幻化成安祿山的叛軍，彎刀劈向她的瞬間被陸子銘用洛陽鏟打散。

“這地方不對勁。“他擦著冷汗，“剛那幻象，像是天寶年間...“

小滿的指尖撫過祭壇銘文：“開元二十三年，東岳府君收夜叉三百...“突然，玉圭紅光暴漲，映出穹頂隱蔽的壁畫——唐玄宗正在封禪臺前跪拜，而他面前的根本不是昊天上帝，而是條纏繞泰山的墨色巨龍！

“原來玄宗晚年癡迷煉丹是這個緣故。“陌生的男聲在身后響起。小滿轉身時撞進個散發著沉香的懷抱，穿黑色唐裝的男人正舉著夜明珠端詳壁畫：“看龍睛位置，對應現實中的后石塢。“

陸子銘立即橫在兩人之間：“你哪位？“

“顧明川，民俗學者。“男人晃了晃證件，腰間的青銅羅盤突然立起指針，“提醒諸位，還有半柱香時間，這里的陰陽結界就要翻轉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祭壇開始下沉，露出底下血池沸騰的殉葬坑。數不清的尸骨穿著各朝服飾，最新鮮的那具還戴著勞力士手表——正是五年前失蹤的登山協會會長！

“跑！去震位！“顧明川拽著小滿躍向東方石柱。陸子銘連滾帶爬地跟上，身后地磚接連塌陷。突然，小滿瞥見血池底部有道熟悉的影子——母親最愛的珍珠發卡正在濁浪中沉浮。

“我媽在那里！“她掙扎著要往下跳。顧明川突然掐訣點在她眉心，朱砂印跡一閃而逝：“那是倀鬼幻化的執念，仔細看！“

發卡在血水中化作白骨利爪。千鈞一發之際，陸子銘拋出登山繩纏住石柱：“抓緊！“

第三章銅鏡照前塵

三人跌進側室時，石門轟然閉合。陸子銘癱在地上喘氣：“老子畢業論文就寫這個...哎喲！“他身下傳來碎裂聲，竟是壓碎了具宋代陶俑。

小滿舉起夜明珠，滿室粲然生輝。四壁掛滿銅鏡，最早的竟是戰國時期的錯金銀方鏡。顧明川卻盯著墻角那面蒙塵的八角銅鏡：“萬歷年間的東西，怎么會有盛唐紋飾？“

鏡面擦拭干凈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鏡中映出的竟是武則天封禪場景！女帝的冕服繡著金鳳，手中卻捧著枚與小滿的玉圭極其相似的器物。

“這...“顧明川的羅盤瘋狂轉動，“史書記載武則天封禪嵩山...“

“但鏡中背景確實是泰山玉皇頂。“小滿湊近細看，突然被鏡中武則天抬眼凝視的眼神嚇得倒退兩步。女帝嘴角揚起，朱唇輕啟說出兩個音節，看口型分明是“石魄“！

陸子銘突然慘叫。他手中的陶俑碎片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絹帛。小滿展開泛黃的《泰山志》殘卷，手指停在某行字上：“...石敢當實為泰山之精，每逢甲子，需以石靈血脈澆灌...“

顧明川猛地扯開她衣領。在小滿的驚叫中，他指著她鎖骨下的胎記：“三山紋！你是守碑人后裔！“

“你耍什么流氓！“陸子銘揮拳要打，地面突然劇烈震動。所有銅鏡同時映出小滿的身影，只是鏡中人全都穿著不同朝代的服飾。最駭人的是東漢銅鏡里的“她“，正被鐵鏈鎖在祭壇上。

“原來如此。“顧明川突然割破手指，在鏡面畫出符咒，“李淳風果然沒說錯，輪回陣的陣眼就在...小心！“

破空聲襲來。小滿被撲倒在地，弩箭擦著發梢釘入墻壁。黑暗中傳來高跟鞋的脆響，裹在旗袍里的曼妙身影哼著《石鼓歌》走近：“小滿啊，怎么不問問你父母當年發現了什么？“

女人抬手掀開面紗。小滿的尖叫卡在喉嚨里——那分明是她母親的臉，可眼角已經長出蛇鱗般的紋路！陸子銘的狼眼手電“啪嗒“落地，滾到青銅棺槨邊沿：“阿...阿姨？您這美瞳也太硬核了吧？“

“子銘退后！“顧明川甩出墨斗線纏住女人手腕，朱砂棉線灼燒皮肉發出滋滋聲響，“這是畫皮妖，楊貴妃東渡時帶回來的邪術！“

小滿的瑞士軍刀當啷墜地。那女人耳垂的褐色小痣，分明與母親參加學術會議時的證件照一模一樣。藤蔓從她袖口鉆出，卷起半截玉圭殘片：“乖女兒，你父親臨死前還在念叨...他說石魄是鑰匙...“

“別聽！“顧明川擲出八卦鏡截斷聲波，鏡面映出女人的真身——團裹著人皮的藤蔓，心臟位置插著枚珍珠發簪。小滿突然認出那是母親失蹤當天的頭飾。

“天寶九年，太真娘子也是這樣被剝皮的。“女人的聲音忽男忽女，藤蔓掀翻陪葬的唐三彩馬俑。碎瓷片劃過小滿臉頰時，她忽然墜入幻境：

咸腥海風中，徐福正指揮童男童女登上樓船。某個戴鐐銬的少女突然轉頭，鎖骨下的三山紋胎記與自己如出一轍...

“破！“顧明川的桃木劍劈開幻象。小滿踉蹌扶住壁畫，發現《泰山封禪圖》角落藏著行血字：“嘉靖丙辰，幽墟取童男女五百飼太歲。“

“飼太歲？“陸子銘用放大鏡照著壁畫細節，“這皇帝老兒在搞生化實驗？“

女人突然凄厲尖笑，藤蔓絞碎經卷柜。泛黃的《岱史秘錄》飄落展開，工筆繪制的場景令人毛骨悚然：數百孩童被鐵鏈鎖在祭壇，穿三山紋道袍的術士正剜取他們的心臟。

“典簿司的工作記錄。“女人舔著藤蔓上的血漬，“你父親發現了這個，才被百工坊做成...“

顧明川的銅錢劍突然暴起金光：“陸龜龜，接住！“他甩出捆尸索纏住女人脖頸，轉頭大喊：“小滿，玉圭插進祭壇坤位！“

嘉靖三十五年四月初三，子時，岱頂七星燈滅。

錦衣衛千戶趙德全握刀的手在顫抖，面前三十丈青銅棺槨正滲出黑霧。五百童男女的哭聲被法鈴鎮壓，穿灰布直裰的典簿司主事舉起玉刀：“吉時已至，恭請太歲尊主。“

第一刀刺入男童心口時，泰山主峰突然震顫。趙德全看見濺出的血珠懸浮空中，凝成“幽墟“二字。被取心的孩童竟睜開雙眼，瞳孔變成蛇類豎瞳，齊聲誦唱：“魂歸泰山府，血祭通幽冥...“

“趙大人，該服藥了。“典簿司遞來的青瓷碗里，湯藥泛著尸蠶黏液的光澤。趙德全假意飲下，將藥湯潑進袖中暗袋——這是他第三次倒掉“驅瘴湯“。

五更時分，青銅棺槨轟然開啟。趙德全藏在儀仗幡后窺見畢生噩夢：棺中肉山由萬張人臉拼成，每張嘴都在咀嚼孩童斷肢。典簿司主事跪呈玉匣：“尊主，這是今年新煉的人丹...“

七月十五中元夜，趙德全從岱頂逃至紅門宮。他在血書中寫道：“...百工坊以人筋為弦造古琴，藥人寮取童腦煉延壽丹...“最后用繡春刀自刎，尸體墜入云海。

“原來父親研究的是這個...“小滿將玉圭插入祭壇裂縫。地面突然浮現河圖洛書光影，青銅棺槨接連沉入地底。

陸子銘邊跑邊喊：“姑奶奶您慢點！這特效比環球影城還帶勁！“

三人追著尸蠶群沖進通風道，在岔路口發現塊殘碑。顧明川抹去青苔念道：“...民國廿六年，顧長風毀幽墟地竅于此...“碑文突然裂開，露出后面銹跡斑斑的保險箱。

“這玩意我熟！“陸子銘轉動密碼盤，“我爺爺那輩都用生日當密碼...0403！“箱門彈開的瞬間，泛黃的《顧氏驅魔錄》與帶編號的膠卷滾落。

小滿舉起膠卷對光，渾身血液凝固——1943年的黑白照片上，穿旗袍的奶奶正將玉圭交給青年顧長風。而她身后巖壁上，赫然映著中山裝男人的剪影！

“小心！“顧明川突然撲倒眾人。他們原先站立的地面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殉葬坑。坑壁鑿滿佛龕，每龕都擺著穿現代服飾的干尸，最新那具戴著2018年發行的智能手表。

“是失蹤的登山協會成員！“小滿的鏡頭掃過尸群，突然定格在某具干尸的背包——印著她大學校徽的筆記本露出一角！

“你導師王教授...“陸子銘話音未落，筆記本突然自燃。灰燼中浮現熒光地圖，標注著“林家老宅東廂房“。

地宮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聲。顧明川拽著兩人躍向氣窗：“山體要閉合了！“

從山縫擠出的瞬間，夕陽正掠過丈人峰。陸子銘癱在溪邊石灘上哀嚎：“老子新買的始祖鳥啊！夠買三百斤小龍蝦了！“

小滿擰著衣擺環顧四周，手機突然震動。二十三通未接來電里，有條陌生短信：“老宅第三進東廂房，你父親留了東西。“發信號碼竟是她五年前注銷的母親手機號。

對岸觀景臺傳來宣紙沙響。穿漢服的姑娘正在臨摹經石峪，腰間玉佩泛著玉圭同源的青光。她耳麥里漏出機械音：“...典簿司報告，目標已出地宮...“

“要報警嗎？“陸子銘壓低聲音。

“普通警察可對付不了這個。“顧明川望向炊煙升起的農家樂，“先去補充裝備，百工坊的鏈尸最怕黑驢蹄...“

話音未落，老板娘的大嗓門破空而來：“幾位住店不？今天有現殺的跑山雞！“

“跑山雞要辣子多還是少？“老板娘甩著帕子湊近，金耳墜上刻著微不可察的“幽“字。顧明川突然按住小滿的手腕，在她掌心快速寫下：“房梁有銅鈴陣。“

陸子銘吸著鼻涕咧嘴笑：“多撒孜然！“他踹了踹小滿的鞋跟，眼神瞥向屋檐——七盞白燈籠排成北斗狀，燈罩上描著典簿司的朱砂符。

老板娘扭著腰引他們進東廂房。門軸轉動的剎那，小滿的玉圭突然發燙，博古架上的琺瑯彩瓶映出詭異畫面：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在給枯骨戴上帝王冕旒。

“這屋原先住著位考古教授。“老板娘突然回頭，金耳墜擦過小滿頸側，“上個月進山再沒回來。“她故意拉長“教授“二字，指甲在門框劃出三道血痕。

待房門掩上，陸子銘立刻掏出紫外線燈。墻面浮現出血手印組成的路線圖，終點標著“老宅東廂房第三柜“。“你爸的求救信號！“他剛要去碰，顧明川突然甩出墨斗線纏住他手腕。

“看地面。“桃木釘挑起塊松動地磚，下面埋著的玻璃罐里泡著只耳朵，耳垂褐色小痣與小滿母親的一模一樣。罐身標簽寫著：“甲午年七月取“。

窗外忽然傳來三長兩短的鷓鴣叫。小滿掀簾窺見漢服女子閃進柴房，腰間玉佩與地宮玉圭共鳴般發亮。“跟上！“她剛要推窗，整面墻突然翻轉！

柴房堆滿印著“德興礦業“的貨箱。漢服女子掀開箱蓋，冷氣中赫然躺著具冰封的女尸——竟是老板娘！而方才招呼他們的“人“，后頸露出傀儡接縫。

“百工坊的畫皮傀儡。“顧明川用銀針刺入女尸百會穴，“至少被操控三個月。“

陸子銘扒著箱沿干嘔：“所以剛才給我們炒雞的是...嘔...“

女尸突然睜眼，機械音從喉間擠出：“...藥人寮在培育石魄容器...“話音未斷，柴房梁柱轟然倒塌。漢服女子甩出水袖卷走玉圭殘片，院外傳來汽車急剎聲。

“血衣衛！“顧明川劈開后窗。三人滾進玉米地時，看見五輛黑色越野車包圍農家樂。穿戰術服的壯漢們左臂戴著“泰岳安保“袖標，右手卻握著刻符文的唐橫刀。

小滿的手機突然震動，匿名彩信彈出張照片：林家老宅東廂房第三柜里，靜靜躺著半塊龜甲，刻著與太歲肉靈芝上相同的“石魄“甲骨文。

“去老宅。“她攥緊玉圭。

夜探林家祖宅時，陸子銘的吐槽在院墻回蕩：“你們家防盜系統是請魯班設計的？“他晃著被機關夾住的登山杖，石貔貅嘴里緩緩吐出張黃符。

顧明川用朱砂筆描摹符咒紋理：“這是顧長風的手筆，民國二十六年布下的禁制。“符紙突然自燃，露出后面嵌著懷表的暗格。陸子銘的傳家懷表與暗格嚴絲合縫，機括聲驚飛滿院寒鴉。

東廂房隨震動顯形。小滿推開蛛網密結的柜門，霉味中混著父親常用的龍涎香。第三柜里的檀木匣空空如也，匣底卻用血畫著河圖洛書。

“需要石靈血。“顧明川話音未落，小滿已劃破指尖。血珠滴落處，地板裂開甬道。陸子銘的GoPro照亮壁上銘文：“石魄非玉非金，乃泰山龍魂所化，幽墟欲以之飼太歲...“

地室中央的青銅渾天儀突然轉動，二十八宿方位射出光柱。投影在墻上的，竟是徐福東渡船隊的星圖！其中婁宿三星格外明亮，對應現實中的——日本沖繩海域。

“你父親去過度娘島！“陸子銘翻出手機地圖，“去年考古隊在那發現秦代祭壇...“

院墻突然炸開。血衣衛的燃燒彈點燃廂房，烈焰中傳來金屬音：“交出龜甲，否則你母親永世不得超生！“

林小滿的耳膜被爆炸聲刺得生疼，熱浪掀飛了她束發的木簪。碎裂的青磚如雨砸落，她本能地護住胸前的青銅龜甲，卻在翻滾中撞進父親的書齋遺址。燒焦的《泰山志》殘頁漫天飄散，某頁恰好落在她滲血的手心：“政和五年，泰山隱士林靈素奉詔煉丹，夜見紫氣東來...“

陸子銘的哀嚎從斷梁下傳來：“顧明川你他娘輕點！老子的鎖骨要斷了！“這位富二代正以極其狼狽的姿勢卡在倒塌的書架間，GUCCI墨鏡碎了一只鏡片，卻仍死死抱著從火場搶出的紫檀木匣——那是林父最珍視的宋代茶具。

“別動！“顧明川的羅盤突然磁針狂轉。他扒開瓦礫堆，露出半截青銅鶴形燭臺。鶴喙指著的墻縫里，嵌著本羊皮包裹的《云笈七簽》，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工筆畫像：畫中道士手托龜甲立于岱頂，眉眼與小滿竟有七分相似。

“林靈素...“小滿撫過畫像題跋，突然被拽入幻境——

政和七年驚蟄夜，泰山丈人峰紫霧繚繞。

林靈素將最后一道符箓貼向丹爐，爐中傳來的卻不是藥香，而是嬰孩啼哭。這位被宋徽宗尊為“金門羽客“的道門魁首，此刻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道長何必躊躇？“陰影里的黑衣人掀開兜帽，露出半張爬滿肉芝的臉，“用九十九個陰年童男的精血煉丹，可是您親筆寫的《九轉還丹訣》。“

丹爐突然劇烈震動，林靈素袖中龜甲自行飛出，在虛空投射出星圖。他猛然想起三年前那個血月夜：幽墟禮部使者剖開他懷孕妻子的肚腹，將刻著三山紋的玉圭塞進胎兒掌心。“此子當為石靈之器，“使者當時如是說，“道長若想妻兒活命...“

爐蓋轟然炸裂，青煙凝成鬼面。林靈素咬破舌尖血祭龜甲，在丹房石壁刻下最后一行讖語：“紫氣東來日，石魄醒世時。欲破幽墟局，當尋...“刻刀在此處崩斷。

門外傳來禁軍的腳步聲，林靈素將襁褓中的幼子塞進密道，轉身點燃丹房。火焰吞沒《九轉還丹訣》的剎那，他聽見幽墟使者的冷笑：“你以為燒了就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