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這噴劑是哪兒買的？”

“自己做的，而且我有隨身攜帶大蒜和蒜蓉醬的習慣。”

說著，李默然直接從大衣內側口袋拿出一堆大蒜和大蒜制品，丟給了瞠目結舌的同學：“拿著……待會兒防身用！”

雖說早有準備逃過一劫，但，此時的李默然其實也相當驚詫。

畢竟，他先前只是靠直覺，認為這些充當漫展工作人員的吸血鬼說不定只是表面老實，實際上貪圖年輕同學的血液，因此有可能趁著人多眼雜時偷偷綁架了幾個學生。

所以，出于安全考量，他才選擇報警的。

但誰能想到，自己的猜想比起現實還是保守了。

這幫剛才還看著頗為老實和氣的吸血鬼，居然真的陡然翻臉，不僅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綁架行徑，甚至狗急跳墻到殘殺同事乃至襲擊警察。

這性質，就從尋常的綁架上升到了恐怖行為了。

“這幫家伙瘋了嗎？這已經算是恐怖活動了——而且，漫展現場可是處于市中心，真覺得犯了這種事，他們能逃得掉？”

但來不及多想，用專用的大蒜噴劑放倒了吸血鬼魯老三，趁著另外幾頭吸血鬼被這氣味嗆得不敢上前的時機，他正趕忙催促著同學們，想著先逃出去再說。

拿到各種大蒜衍生品后，剛才慌亂的同學們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一個個著急忙慌地魚貫而出，李默然還不忘在每個人身上噴兩下大蒜噴劑作為防護——還有人狠狠朝著地上的魯庫三世踹了幾腳泄憤，讓他又是一陣干嚎。

監控室周圍就有單向安全出口，也就步行兩三分鐘的路程，而且沿途的安全指示燈都有獨立電源，即便停了電，也不會影響跑路——考慮到這幾頭吸血鬼是突然發難，應該來不及封鎖那里。

確認現狀后，李默然也沒有特別驚慌：目前的問題，還不至于動用“夢之石”變身，應該可以保證大家的安全……先逃出去再說。

幾位同學七手八腳攙扶起之前受傷的那位警官和流血不止的大爺，在李默然的催促下慌忙地開始了逃生之旅。

但就在這時，李默然忽然注意到了，盡管其他同學都已經急得開始逃竄了，可狐靈靈卻一直沒有挪窩，還縮在他身后監控室的角落里瑟瑟發抖。

“喂，狐貍，你沒事吧？”

“沒……沒事……”

話雖如此，但狐女此時的身體有著明顯不正常的晃動，瞳孔也比平常大了許多，呼吸更是急促——而且雙腳明顯發軟使不上力氣，只能趴在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剛才的變故發生后，意識到自己無法變身……本就強烈的恐懼感，再一次襲上心頭。

尤其是當她透過攔在門前的李默然，看向屋外，瞧見了之前被放倒的警察和那幾位保潔大爺，聽到他們躺在血泊中無力呻吟的求助聲時，那顯而易見的驚恐更甚。

“又是心理陰影？”

“……是……抱歉……李默然，要不你們先走吧……”

“別說蠢話！冷靜下來！”

李默然強行跩起了腳步踉蹌的狐靈靈，不由分說，拉著一起跑了起來：“而且……你可是魔法少女【白狐】，就算有東西能讓你害怕，也不該是一幫連大蒜都怕的吸血鬼老登！站起來！”

“好……好的……”

狐女愣愣地看著身邊泰然自若的李默然，隱約間，仿佛感覺他的容貌和昨夜【墨染】的容貌重疊在了一起。

安撫逐漸消弭了她內心中的恐懼和擔憂，雖然心臟依然怦怦直跳，但卻沒那么怕了。

但，就在一眾同學慌張逃跑的過程中，他們也在沿途見到了其他的受害者，有還穿著華麗服裝的coser、提著大包小包的游客、帶著漫展職工銘牌的保潔……

這些入夜后未來得及逃離漫展的人們，此刻已然成為了獵物。

他們有些已經被吸血鬼們襲擊倒地，還有的正在慌不擇路地逃竄驚叫——而且，就在橫七豎八倒地的受害者中，甚至還有吸血鬼的存在。

似乎這幫家伙殺紅了眼，連同類都下手了。

“我的天……”

帶著狐女奔逃時，看著眼前這一片混亂，李默然的眼皮抽了抽。

他明白，自己正經歷著的事情，在東臨市算是能載入史冊級別的恐怖襲擊大案……上次東臨市有類似級別的危機，還是十幾年前，那次害死了他父母的獻祭儀式。

往事歷歷在目，但現在不同，他畢竟不是當年那個小屁孩了，他其實可以阻止這一切的。

畢竟，他衣兜里的那枚夢之石，還留有些許能量，足夠他進行一次短暫的變身。

只要能變身成為魔法少女【墨染】，他就能輕松解決這些吸血鬼老登……但那樣一來，自己這身份也會徹底暴露……

此時，李默然忽然又想起了上午，那個小魔巫給他做出的預言。

那個塔塔露卡居然還真有些本事，她的預言還真應驗了……那，所謂的“有些人會看清你的真面目”指的不會是身份暴露吧？

難道，真得當著大伙的面變身嗎？

不知不覺中，他將手伸進了衣兜，眼瞅著就要碰到夢之石了。

…………

“小心！”

忽然，狐靈靈眼疾手快地撲倒了正陷入猶豫狀態的李默然，順勢拿起了他手里的大蒜濃縮噴灌，對著剛才那個從他身后冒出來的吸血鬼老登狠狠一噴——

頓時，這個可怕的偷襲者在一陣尖叫后，捂著臉倒地翻滾起來，像是一只撲騰的大毛蟲。

“這時候你發什么呆啊！”狐靈靈此時語氣有些急促：“你差點就死了好吧！”

“抱歉……剛才，看到這情形多少有些難受……所以愣了一下。”

他咬著牙站起身后，這才發覺足部傳來一陣劇痛：“……草，我的腳好像扭傷了。”

“盡量忍一忍！”兩人的位置迅速發生了轉變，剛才鼓勵狐女的一方，此時反而成為了被狐靈靈催促的一方：“再怎么難受也不要現在說出來……先逃出去再說！”

即便此時的她和李默然一樣，都在自問同樣的問題：如果我能夠變身魔法少女，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這一切了？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招呼慌忙逃竄的眾人，讓他們向逃生出口前進。

還好，這些吸血鬼的綁架行徑雖是蓄謀已久，但拉閘關電順帶襲擊警察，應該都是臨時起意決定的。

他們只在逃生出口前堆了些雜物作為阻攔，并未將門完全鎖死。

所以，盡管展廳內一片混亂，大部分人還是成功逃出生天了。

而且，就在緊急出口外，已經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看來，警方應該已經知道了這里的情況，真正派出人手來處理事端了。

雖然比起城市防衛隊和魔法少女，他們只能說是用途有限，但依然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欸，李默然，快點快點！”

此時李默然正一瘸一拐地努力向著緊急出口挪去，他身邊的小狐貍急得團團轉，又是扶又是拽，但終究沒法讓他健步如飛起來。

也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

東臨市北四區，廉租公寓內。

顏韻宵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晚餐，將外賣盒丟進垃圾桶后，無所謂地癱坐在沙發上，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許多次，她都想拿起手機，給李默然那家伙打個電話，但卻又只能放下手機。

沒辦法，下午，和外甥發生爭辯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她心里還是憋著氣的。

即便今天下午解決完機兵后還有時間，她都不愿意回漫展再陪李默然閑逛了。

仔細想想，她確實對李默然的內心世界知之甚少，自兩年前重逢之后，雖然還算相處融洽，但她從不知道這個懶散的外甥真正的想法和自我，所以，也許，這家伙只是將她視作家人，但……并非唯一的家人。

所以，他背著這個小姨，自己去追尋愛情，似乎也無可厚非。

但想想還是很讓人生氣。

想到這里，這位魔法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不由得輕輕取出了自己的夢之石，放在手中把玩著。

暗紅色的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散發著讓人心醉的紅光，像是血液一樣鮮艷。

“……我可是因為你才成為魔法少女的。”顏韻宵輕聲說道：“……而且我可是想當一輩子的。”

…………

就在這時，顏韻宵的手機忽然響起。

似乎是魔法少女協調局的來電，應該是又有需要她出動的公務了。

“喂，怎么了？”

嘆了口氣，有些煩躁地接下電話。雖然現在心情很糟，但身為魔法少女的操守，還是讓顏韻宵認真詢問道：“又有突發情況嗎？是不是白天被我痛揍的【深淵】組織，又趁著夜晚發動襲擊了？”

“不是，這次跟他們沒關系！”

電話那頭，負責接洽的職員語氣頗為焦急：“是東臨市漫展出事了！

“傍晚時分，警方陸續接到報案，許多人稱他們下午參加漫展的家人至今未歸，有些警員便前去漫展現場調查。

“沒想到，那里有群吸血鬼職工忽然發難，在漫展散會后，對漫展內所有逗留的人士進行了無差別襲擊，雖然他們行動倉促，但還有幾百人沒能離開展廳，那些吸血鬼，已經封閉了整個活動中心！

“據初步統計，目前展館內起碼有上百人被劫持。而且，根據一部分逃出的學生敘述，在他們走應急通道逃生前，漫展大廳的地面還發生了大面積塌陷，有位學生甚至直接掉進了塌陷的深坑里！

“情況非常嚴重，已經出現了人員傷亡。【赤霄】小姐，這已經被定性為恐怖襲擊了，急需您這樣的魔法少女前去坐鎮處理！”

這消息讓先前還有些倦怠的顏韻宵精神瞬間緊繃：

“嗯？！出現傷亡了！而且……學生？！喂，能細說一下嗎？！”

電話對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問話聲，隨后，接洽的協調局專員給出了回答：

“嗯……這邊已經調查清楚了，他們是來自同一個社團的大學生，也是今天最早發現同伴失蹤并報警的人。當時，警方還不了解情況，只以為是他們的同學在漫展上走失了，便沒有重視，只派出了兩位警員去處理。

“但那兩位警員在協同他們調取監控時，遭到了吸血鬼們的突然襲擊……那兩位警員目前生死不知。

“不過，那群大學生僥幸帶著許多大蒜制品，因此有效驅趕了一些吸血鬼，也救下了很多人。現在，他們已經被防衛隊保護起來了，我們正在與之交流，以獲取更多信息。

“只是，據逃出的學生所說，一位掩護他們撤離的男同學……似乎是在行動過程中崴傷腳踝，在地面塌陷時沒能及時躲避，掉進了地下！試圖救他的同學也一并墜落，目前生死未知。”

瞬間，顏韻宵有種驚恐的、難以言喻的可怕預感。

這強烈的沖擊仿佛能夠瞬間擊穿她的的心臟。

她的語氣有些顫抖：“……那、那個……那個掩護他們的男同學……是……叫什么名字？你們知道嗎？”

“好像是叫……李默然……喂？【赤霄】小姐？您在聽嗎？”

…………

手機被瞬間捏碎，在氣勢磅礴的變身后，顏韻宵所化的那道虹光直接沖破云霄，向著漫展中心馳騁而去。

先前對李默然的那些許怨念，在此時早已被拋諸腦后了。

——————***——————

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后，李默然只覺得腦袋一片暈眩。

“李默然！李默然！”

在狐靈靈焦急的呼喚中，他方才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除了狐靈靈此時毛發臟亂、灰頭土臉但依然頗為俊俏的臉蛋，便是一片偌大的地下空間，粗略估計，這里起碼有一處小型地下車庫大小。

想起來了，剛才在走向漫展大廳出口時，他腳下的地面直接塌陷了，狐靈靈急著伸手撈他，就也摔了下來……然后兩人一陣亂滾，就滾到了這里。

“你沒事吧？”

“還行，滾動的時候沒受太多傷，不過我崴傷的腳現在已經快疼到失去知覺了……但是，這兒到底什么情況？漫展地下怎么會有這么一處空間？”

這里被布置得格外陰森，洞窟頂部掛滿了暗紅色的燈管，所以亮度絕對管夠。但洞窟頂部和四周，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孔洞，應該都通往地上——他和狐靈靈剛才應該就是通過其中某個洞掉下來的。

而他們沒有摔傷，主要仰賴于地上的一層散發著血氣的暗紅色黏液菌毯。

說實話，即便這些緩沖救了他倆的命，但這堆濃稠度介于果凍和黏液之間的東西，摸起來還是怪惡心的。

“這處地下空間，應該就是那幫吸血鬼偷著挖出來的，看！”

說著，狐靈靈抬手一指。

扭頭順著她的指向望去，李默然看見了一地整齊碼放著的白色巨卵——

不，那不是卵，而是一個個被半透明羊膜包裹著的人。

在這里的起碼有上百人，他們雙目緊閉，似是正在沉睡，且其中許多人的衣服都沒被剝下，還穿著白天參加漫展時的文化衫，就被倉促塞進了這種羊膜里。

而李默然等人找了一下午的那幾個失蹤同學，也赫然在列。

“李默然，真的就是這幫混蛋綁架了大家，而且不止我們的同學……他們今天起碼綁架了上百人！”

“我的天……”這情況就連見多識廣的李默然都有些詫異：“……這幫家伙到底蓄謀了多久？狐貍，這兒有信號嗎？你看看能不能聯系上警察或者城市防衛隊？”

“我剛試了一下，信號很微弱，想聯系到上面，恐怕有難度……而且，現在不是怎么救這些人的問題，我們現在都已經自顧不暇了！”

狐靈靈耷拉著耳朵，苦笑了一聲：“抱歉，如果我可以變身魔法少女，就能背著你飛上去了……唉，如果今天下午，你小姨沒有因為我的事情被氣走，她還在你身邊，那壓根就不會這樣了……”

意識到現狀后，狐貍頓時沮喪、甚至有些絕望了起來。

“沒事，狐貍，你已經很夠意思了，在我掉下來的時候還愿意伸手撈我一把，我這次欠了你很大的人情，等獲救后，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理清現狀后，李默然撐著崴傷的腳站了起來：“……別擔心，會有辦法的。”

但他話音剛落，一旁不遠處，便有著譏笑聲隨之響起：

“李默然，你小子還覺得自己能獲救？我告訴你，把你弄下來的時候，我就沒打算讓你活著回去……”

熟悉的聲音讓李默然頓時一愣。說話之人，也被好幾頭身材瘦高的吸血鬼簇擁著，從這堆碼放起來的受害者旁走出。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終于露出了真容。

“李默然，或者，我該喊你……李部長？嗯，地球有句古話，叫做風水輪流轉，今天我算是體會到了！真沒想到，你今天居然會自投羅網，看來，老天爺也想讓我在今天完成復仇啊。”

沒錯，那個熟悉的吸血鬼老登拉文德克拉六世，此刻緩緩走出的他，臉上帶著小人得志的笑容，更帶著一絲復仇成功的愉悅：

“現在，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聽完這話，狐靈靈直接怔住了。

“李默然……你認識這頭吸血鬼？他喊你……部長？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