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有路過的村民發現了,這小年輕一個人就能攥著加長后的鉆桿戳造井眼,根本不用四個撞漢子抬著往下蹲。這得多大力氣?看上去雞肉也不多,也不那么發達嘛。于是有個村婦問:“陳玲,這人是誰呀?新搞的對象么?”
“哪里呀!”陳玲一紅臉,“這是我弟弟!”
“弟弟?哎呀,誰要是有這么個弟弟,一輩子可有了好保鏢啦!”那人議論。
“看模樣兒還真像姐妹倆。”又有人說。
“模樣兒再像也不是親的。”又有人說話,“老陳就倆閨女,一個嫁都城郊區了,一個嫁了西邊鄰村。”
“那就是表弟唄。”
“也不知是姨表弟,還是姑表弟。”
“是義弟!”陳玲告訴他們。她心里開始和陳豪結拜了。
“嗐,原來是義弟呀。”有人覺著這種關系不值錢。
“義弟怎么啦?你沒聽說過瓜園三結義的故事嗎?比親兄弟還親呢!”又有人發表不同看法。
說話間陳豪已經把鉆桿全部戳進地里去了,就扭頭大聲問:“姐姐,還有鉆桿嗎?”
他喊的嗓門高,圍觀的眾人全聽清了。
“沒了弟弟。”陳玲回答,“鉆桿全用完了!”
“夠深度了,該接壓機子抽水了。”陳玲的父親告訴陳豪。
這時圍觀的人們也不圍觀了,都上前七手八腳地幫忙。有抬壓機子的,有抬白色塑料水管子的,有抄扳手的,有抄水舀子往壓機子里灌水的,像個團結緊張的大互助組一樣,陳豪和陳玲一家人反而搶不到任何活干了。
這時陳玲過來對陳豪說:“弟弟,過來幫個忙。”
陳豪就跟她走。往西走不遠到了一道村中大溝沿上一間大露天廁所旁,陳玲說“我進去上個茅房,你在哪門口給我看著點兒,有外人過來就攔阻住,告訴他們里頭有人啊。”
“嗯,姐姐你去吧,我一定站好崗。”
“站崗?”陳玲莞爾一笑,進去了。
這院外廁所才多半人高,又沒門,此時附近的人眾多而雜亂,陳豪明白陳玲的意思,所以認真地站崗放哨。他感覺到了陳玲是把他真當弟弟看待了。
這時來了兩個要上廁所的男村民,陳豪立即進行告知和阻止。那倆人就哦哦連聲,止住了腳步。
突然其中一個人喊道:“喂——,劉華子——,過來!”
原來是一個叫劉華子的漢子從這兒路過。
“劉華子!”那人待劉華子過來了就告訴道,“陳玲又去這廁所里頭解手了,你不是每次都往里頭扔坷垃嚇唬她玩么,這次還敢嗎?”
“有什么不敢的?”劉華子橫啦吧唧地說,“我怕啥?”說著彎腰就撿起了一塊大坷垃,“我常干這個活,也沒人敢罵我,也沒人敢打我。”
“住手!”陳豪趕緊喝斥道,“你的手這么賤嗎?你的腳這么閑嗎?!”
“你是哪根蔥?”劉華子打量打量陳豪,“大包干單干了,我愿意清閑誰特么管得著?棉花我光管播種不管打藥,棉鈴蟲從一代到五代多多益善,我當養鳥玩了!棒子我就不間苗,小穗好擗!生產隊上那些好牲口,抓鬮分,我沒抓到就得人拉犁拉耙拉耬了!不是倒退是啥?分給我地美其名曰責任田,我把責任推給老天爺,望天收!有本事甭分給我田,給我辦個非農業,哼!不給我辦,我就不進地邊兒,自己給自己創造清閑生活!”
“哦,創造了清閑生活你就盡管去享受吧,別來這里騷擾別人,在別人解手時候往人家廁所里投坷垃!”
“我的健身活動,也得別人允許?”劉華子斜著眼看看陳豪,突然揚手欲把手里一顆大坷垃擲出去。
可坷垃還沒出手,劉華子就覺有人摟了他的脖頸,將他一跤摔倒于地。
“那坷垃能有多沉呢,你摔個后仰炮?”不遠處的村民問劉華子。
“誰敢摔我?找死!”劉華子喊著,扔掉坷垃伸了手去扳纏他脖子的胳膊,可是在自己脖子那里什么也沒摸到,可又真真實實地被纏得緊。他不愿在地上躺著,就一個鯉魚打挺要跳起來,卻似乎用力過猛,一跳跳了兩人高,再落地時啊呀亂叫,把腳脖子崴著了,看上去崴得不輕,因為陳豪那里已經紫了。
“你起得真高!”旁邊那人沒看到劉華子腳脖子受傷,不禁驚嘆,“嗬,說你胖你就喘!”因為他看到劉華子又原地一縱身,練開了幾個前空翻,還翻出去有20多米,騎到了一輛路過的小拉車的駕轅拉車的大黑牛身上。
那牛別看體量很大,膽卻不大,一受驚丟下車轱轆跑了。
單干后沒有了大車,都流行這種小拉車。它們一般是用榆木制作,車廂里釘一層竹片子,車廂的前后兩頭用兩塊鐵皮彎成半圓成為擋板,方便用來拉棒穗、拉糞之類的。現在牛把車廂拉走了,光剩下車轱轆在道上,使車的小孩著急了,趕著車轱轆就往前追,卻也不知道牛已經跑哪去了。
套牛拉車不像套馬騾子驢。套馬騾子或驢時因為有夾板夾在脖子上,另外還有“小肚”系上,沒見過丟下車自己跑的。套牛不同,牛的后脖頸上壓個牛軛,腹下系根“大肚”,牛急了眼時一縮身一騰鉆就掏出套去了,逃跑很是不難。
使車的那小孩性格很安穩,本來如同和牛一塊散步似的,不想到突然有人來騎上了他的牛,讓牛突然瘋跑而去。
等到小孩的母親從大老遠后頭趕來,人們把發生的情況告訴了她,還形象地講了劉華子表演武功的情景,她急得也跑起來,半路看到了臥躺在一片花生地里的劉華子,氣得拔起一棵花生秧子往他身上抽起來沒完。劉華子就求饒:“強嫂別打我了,我右腳的腳腕子崴了,左腿也折斷了!”
村婦罵著走了,去追兒子和找牛,這時花生的主人有一個村婦路過,看到劉華子躺在她家花生地里,還有被拔出的花生秧子,氣得近前去一個勁地往他身上吐唾沫,又喚她身后跟著的土狗子:“狗子,過來,往這狗雜種身上撒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