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澍恢復意識,睜開眼,發現自己頭下腳上,顛倒過來了,額頭抵在地磚上,地面濕了一大灘,跟個小湖泊似的。
魏關孫一個示意,兩個察子扶著椅子放正,謝玉澍終于坐正了。
呼吸通暢,渾身自在,然而看著魏關孫雙手抱臂看著自己,似笑非笑,臉色一白,脖子一縮,問道:“魏公子,你要做什么?”
“魏公子?”魏關孫嘴角一扯:“我不是魏關孫么?”
“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魏公子切莫往心里去。”謝玉澍忙陪罪,擠出笑容。
魏關孫一個示意,一個察子捏開謝玉澍嘴巴,又一個察子舀起清水,對著謝玉澍嘴里灌去。謝玉澍臉色發青,一個勁掙扎,想要說話,卻是沒有機會。
灌得他的胃里喉管里全是水后,一個察子捂著他的嘴,另一個捏著鼻子。
如此這般施為,與溺水沒差別,那滋味太難受了。
謝玉澍害怕得要死,拼命掙扎,然而無濟于事,沒多久就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等到謝玉澍再度恢復意識,掙開眼時,發現自己依然是頭下腳上,額頭抵在地磚上。
兩個察子把椅子放正,謝玉澍大口大口喘息著,擠出笑臉,向謝關孫求饒:“公子,饒了我吧。”
“公子?不是魏公子?”多一個魏字,少一個魏字,差別很明顯的,魏關孫嘴角一扯,一臉嘲弄。
“公子……”謝玉澍的話沒機會說出口了,又被捏開嘴巴,灌水,昏死。
謝玉澍恢復意識,睜開眼,不等被放正,眼淚鼻濞齊流,大聲討饒:“公子,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請公子高抬貴手,饒過小的。”
“小的?”魏關孫笑瞇瞇的,親切得緊:“你可是左相之侄,身份地位遠超常人,竟然在我面前自稱小的,你不怕被人笑話。”
“能在公子面前自稱小的,是小的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謝玉澍滿臉諂媚。
魏關孫右手一揮,察子們把謝玉澍再走一套程序。
這次,謝玉澍醒來,還沒有說話,又給走程序。
一連七次程序走下來,謝玉澍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篩糠,都快崩潰了,哭喊著:“公子您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就做什么,絕無二話。”
他總算明白過來了,魏關孫如此折磨他,必然有所圖。
“好啊,你把左相做過的罪行好生交待交待。”魏關孫欣然同意。
“左相罪過?”謝玉澍搖頭:“公子,左相沒有罪過啊。”
“呵呵。”魏關孫冷笑連連。謝方叔那么惡毒之人,他會沒有罪過,你猜我會不會信?
“真沒有,真沒有。”謝玉澍擲地有聲。
“我看你還不老實,再來。”魏關孫下令。
“公子,真沒有啊,我怎么能誣蔑左相呢。”謝玉澍辯解,然而沒用,又被一套程序走下來,真的要崩潰了,哭喊著:“公子,左相真沒有罪行啊。”
魏關孫冷笑:“若是左相沒有罪行,余杭縣會姓謝?”
“公子,這是大哥干的,左相并不知情。”謝玉澍為謝方叔喊冤。
柳清河覺得不可思議:“沒有左相撐腰,謝穎蘇敢如此做?”
魏關孫倒是能理解:“自古貪官,哪有自己伸手去要錢的?那是落了下乘,笨蛋才會這么做。聰明的貪官,都不會做這等事體,要么讓妻兒來做,要么讓兄弟侄兒來做,要么讓心腹來做。”
嘴角一撇,嘲笑意味更濃了:“如此一來,即使東窗事發了,也可以把自己摘出來。嗯,若是謝穎蘇之事被官家過問,左相只需要咬死,他并不知情。到時,官家還得反過來安慰他‘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
柳清河:“……”
眾人:“……”
謝方叔這樣的人,在歷史上太多了。
魏關孫看著謝玉澍:“既然你知道謝穎蘇的罪過,你就寫下來吧。”
“寫?”謝玉澍深知,一旦他寫下來,就有把柄落在魏關孫手里了,他就被魏關孫控制住了,苦著臉,討饒:“公子,不可啊。”
“你有選擇么?”魏關孫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你要么老老實實寫下來,要么就在溺水中而亡。是你死,還是謝穎蘇倒霉,你選一個。”
謝玉澍遲疑不已。
魏關孫一個示意,察子們又要行刑,謝玉澍一咬牙,死謝穎蘇總比自己死要強:“公子,小的寫寫寫。”
然而,魏關孫不給他機會,又讓察子們走了三次程序下來。
謝玉澍癱軟在椅上,委屈巴巴:“公子,小的都愿意寫了,您還要折磨小的,為哪般?”
“我是想要告訴你,切莫抱著僥幸心理,有所隱瞞。”魏關孫笑得極其不懷好意。
“公子請放心,小的絕不敢。”謝玉澍心膽俱喪,忙道:“公子,左相與您作對,屢次阻止您過繼,是因為左相與榮王勾結在一起,想要把永嘉郡王扶上皇位。”
“當真?”柳清河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察子們也是不信。
趙孟啟傻成那樣了,扶他當皇帝,太不可思議了。
魏關孫一點不意外:“有寧宗舊事在前,左相這些人自然是不想我當皇帝,我那個傻弟弟當皇帝,他們可以趴在他身吸血割肉,為所欲為。”
“也是。”傻子還不好控制?柳清河信了。
“公子知曉?”謝玉澍不敢相信,這可是機密。
魏關孫翻個白眼:“我又不是趙孟啟,如此明擺著的事情還看不透。”
令察子放開謝玉澍,給他研好墨,謝玉澍提筆在手,在白背五綾紙上書寫起來。
他的字不錯,不愧是謝方叔的侄子。
謝玉澍不斷書寫,魏關孫和柳清河湊在一邊看著,越看越是心驚。
“謝穎蘇犯了這么多罪行?”柳清河不敢相信。
魏關孫問道:“左相究竟有多少家財?”
“左相沒什么家財。大哥家財很多,是這個數。”謝玉澍不敢不答,左手中指無名指小指豎起。
“三十萬貫?”柳清河報出一個嚇人的數目。
謝玉澍搖頭。
“你該不會說是三百萬貫吧?”柳清河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這還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謝玉澍的話更嚇人。
魏關孫也是心驚:“方叔在位,子弟干政,可不是白說的。”
這是時人譏嘲謝方叔的話,很有見識。
用了五個白背五綾紙,用時兩個時辰,這才把謝穎蘇的罪行寫完。
柳清河很遺憾:“竟然沒有一件牽連到左相。”
魏關孫命人把罪狀收起:“知道了謝穎蘇的罪狀,離左相也就不遠了。”
謝穎蘇是謝方叔的長子,他犯了罪,謝方叔也難辭其咎。當然,需要一些運作。
“你回去后,為我監視左相父子,但有風吹草動,必要告訴我。”魏關孫看著謝玉澍,圖窮匕現,說出自己的用意。
“……”謝玉澍只覺無比荒唐:“你讓我為你做事?”
“然也。”魏關孫重重頷首。
若不是想要把謝玉澍策反,安插到謝方叔身邊,哪會費這么多事。
謝玉澍身為謝方叔侄子,深得他信任,若是能為魏關孫做事,好處不要太多。
“不可能!”謝玉澍斷然拒絕。
“你有得選么?”魏關孫冷笑:“你供出了謝穎蘇的罪狀,等于背叛,若是想左相父子知曉了,你是什么下場,你不會想不到吧?”
謝玉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