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的雪落在趙墨眉間時,他正用那柄錯銀匕首撬動重陽宮斷龍石。冰花在刀刃上綻出奇異紋路,竟與柔福咳在《千里江山圖》上的血痕暗合。三日前他們在潼關截獲的密信中寫著:“活死人肉白骨者,唯紫陽真人丹鼎可解雙生劫“。
“這石頭被人開過。“綠腰突然按住匕首。她指尖拂過石縫里新結的蛛網,網絲上粘著片帶鷹紋的金箔——與三年前焚燒急奏的黑衣人佩劍裝飾如出一轍。柔福腕間金釧突然發(fā)出蜂鳴,十八根銀針自發(fā)排列成北斗狀指向巽位。
地宮開啟的剎那,腐氣混著丹砂味撲面而來。三百盞長明燈無風自燃,映出壁上用朱砂繪制的《驪山孕嗣圖》。趙墨瞳孔驟縮:畫中李師師分娩時,床頭竟立著個戴青銅儺面的穩(wěn)婆,手中金剪刻著完顏氏圖騰。
“小心腳下!“綠腰軟劍卷走竄出的尸蟲。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個填滿白骨的殉葬坑。柔福拾起半片頭骨,額間赫然鑲著枚三棱透骨釘——與射殺南薰門守將的兇器形制相同。坑底忽有青光浮動,竟是用人骨拼成的女真文字:“丙午年,雙凰歿“。
丹室里的青銅鼎尚有余溫。
趙墨摸著鼎身殘留的掌印,大小恰與柔福的手型吻合。綠腰突然掀翻鼎蓋,沸騰的丹液中浮著具少女尸身,面容竟與李師師靈柩中的遺容別無二致。“這是...活丹!“柔福突然嘔吐出黑色血塊,血珠墜入丹液的剎那,鼎中女尸霍然睜眼。
地宮劇烈震顫,壁畫的朱砂開始剝落。那些《驪山孕嗣圖》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竟拼成幅用契丹文標注的《金夏攻宋形勢圖》。趙墨注意到中興四將的駐防地被朱砂圈出,而韓世忠的鎮(zhèn)江大營位置釘著枚三棱透骨釘。
“快看鼎底!“綠腰劍尖挑起張焦黃絹帛。建中靖國元年的內府檔案記載著驚天之秘:“七月十五子時,換嬰術成,以重陽宮鎮(zhèn)魂釘封長女天靈...“柔福突然慘叫,發(fā)間玉簪崩裂,露出內藏的金針——正是壁畫中穩(wěn)婆手持的完顏氏金剪殘片!
尸群破土而出的轟鳴中,趙墨拽著二女撞進暗閣。閣內供著尊三頭六臂的摩尼教神像,神像掌心托著的,竟是他在相國寺所得的半枚玉璽。柔福的鮮血滴上神像額間時,整座終南山響起《破陣樂》,百里外的汴京皇宮突然鐘鼓齊鳴。
子時的北極星偏了三度。
趙墨站在觀星臺上,手中《甘石星經》殘頁正與柔福的血書重疊。紫微垣東南的異光,對應著重陽宮地宮出土的青銅羅盤——指針永遠指向六和塔方向。綠腰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涂在摩尼教神像的眼眶,地底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
密道盡頭的冰室里,三千具冰棺列陣如星圖。每具棺中都躺著個與柔福容貌相似的少女,心口插著刻鷹紋的青銅短刀。綠腰掀開中央冰棺,內里金絲楠木匣中盛著對連體玉嬰,臍帶處系著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蹤的傳國玉璽綬帶!
“原來我們才是祭品。“柔福突然凄然大笑,腕間金鍆盡數碎裂。那些銀針在冰面上組成卦象:“澤火革,君子豹變“。突然有箭矢穿透冰壁,金國神射手完顏婁室的狼牙箭上綁著血書:“丙午年冬,雙凰獻于太廟“。
爆炸的氣浪掀翻冰棺時,趙墨抓住玉璽綬帶。地宮穹頂裂開的剎那,終南山的雪混著星光照在連體玉嬰身上,她們的心口突然浮現大宋十八路輿圖。柔福與綠腰同時咳血,血珠在空中凝成鳳凰虛影,撞向北方天際的將星。
晨光初現時,三人站在崩塌的重陽宮廢墟上。山下驛道煙塵滾滾,八百里加急的塘馬正嘶鳴著奔往汴京。趙墨懷中的玉璽綬帶突然發(fā)燙,燙出一行契丹小字:“宣和四年臘月,海上盟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