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四年的初春來得格外早,汴河剛解凍便迎來蘇州的絹船。林牧之倚在商行二樓的欄桿上,望著碼頭苦力肩頭滑落的素紗,視網膜中【紡織革新】的脈絡正微微發(fā)亮。黃銅望遠鏡的鏡片折射出木棉絮的纖維——這是他用首月分紅熔了三十貫銅錢鑄的,此刻清晰照見越羅經緯間的啞光。
賬房先生的算盤珠噼啪作響,狼毫筆尖懸在賬冊“奇技淫巧”四字上遲遲不落。前日林牧之拆了織房三架蜀錦機,此刻墻角堆著的齒輪殘骸泛著冷光。系統(tǒng)光幕突然震顫,青銅巨樹展開新枝,【水力紡紗機】的三維圖紙在虛空中旋轉,黃楊木齒輪咬合的咔嗒聲仿佛響在耳畔。
“姑爺要的三十斤木棉籽,可抵得上五船蠶繭的價。”賬房先生抹了抹額頭的汗,“老爺今早發(fā)話,若這個月織房再虧......”
林牧之的指尖劃過圖紙上的曲柄連桿,耳邊炸響蘇明遠昨夜在祠堂的低吼:“你若再動織房根基,便是蔡學士的帖子也保不住你!”瓦舍方向忽的傳來喝彩聲,三丈高的竿伎翻上李清照的雪青轎頂。轎簾掀起半角,露出《天工紙賦》的灑金卷軸。這位易安居士自正月起便常往商行跑,硬將改良竹紙定名“鳳棲箋”,倒讓蘇家紙坊成了文壇清談之地。
“東家!五百匹越羅燒了!”
染坊管事跌撞闖入,手中焦黑的素紗還沾著陳州門的泥。林牧之捻動焦紗邊緣,松脂味混著桐油鉆入鼻腔——與三日前阿福偷運柴房的陶罐如出一轍。系統(tǒng)警報紅光驟閃,視網膜中彈出猩紅提示:【查明縱火,獎勵黑火藥配方】。
月色浸透廢棄的漕船骨架時,林牧之已蹲在汴河畔的船塢里。兩道深淺不一的太平車輪印沒入城西荒冢,車軸間距顯示是廂軍運糧的制式。半片契丹文龜甲卡在船板縫里,系統(tǒng)翻譯的“白蓮應劫”四字滲著血銹。他正要俯身細看,絳紅襦裙忽的掃過滿地齒輪。
“姑爺夜探鬼市,是想學呂洞賓點化妖邪?”
冪籬女子指尖轉著蜀錦機殘骸,金線繡的火焰紋隨呼吸明滅。林牧之袖中彈簧弩機繃緊,弩箭暗扣的機簧發(fā)出細微咔嗒:“摩尼教眾超度活人,也收齒輪作渡資?”河風掀起輕紗的剎那,朱砂痣在女子眼尾綻開,與《宋史》記載中方臘圣女的標識分毫不差。
齒輪裹挾藍瑩瑩的磷粉破空而來,李清照的驚呼與爆炸聲同時炸響。林牧之撲倒易安居士的瞬間,船塢梁柱轟然坍塌。硝煙中傳來女子輕笑:“蘇家贅婿可知?火德星君最喜吞吃……僭越天機之人。”
次日清晨,三十架改良紡車在織房隆隆作響。木棉絮隨水輪翻飛如雪,林牧之盯著燒焦的太平車殘片,系統(tǒng)解析出硫磺配比竟超前朝三成。李清照裹著銀狐裘臨摹爆炸痕跡,狼毫忽的頓住:“這雷火痕跡,似與建中靖國年間的霹靂堂案……”
“姑爺!木棉纏錠了!”
工匠的驚呼打斷話音。林牧之奔至水輪前,見棉絮糾纏成團——北宋木棉纖維過短的缺陷暴露無遺。視網膜光幕急速刷新,【珍妮紡紗機】圖紙灰暗未解鎖。他忽然扯過李清照手中的《金石錄》,將拓印的漢代紡輪紋樣按在圖紙上:“易安可識得此紋?”
“這是……河西漢墓的疊軋紋!”李清照眸中迸出精光,“若將三錠紡車改為八錠,以陰陽魚咬合……”
午時日光穿透窗欞,第一匹木棉混紡紗終于成型。林牧之撫過布面細密紋理,系統(tǒng)提示【紡織革新】經驗值暴漲。西窗外忽的閃過絳紅裙角,城隍廟方向升起三盞孔明燈——磷火映照的燈面上,隱約可見摩尼教的蓮花符。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響,林牧之潛至大相國寺后巷的荒廢印經院。泛黃《金剛經》殘頁下壓著遼國密函,系統(tǒng)掃描出“白蓮北綻”的暗語。梁上忽的墜下個藍衫書生,手中《青囊書》嘩啦作響:“在下楊介,受易安居士所托……”
破空聲驟至,三支淬毒袖箭釘入經柜。摩尼教圣女踩著《齊民要術》書堆飄然而降,楊介銀針疾射,卻見她袖中甩出青銅渾儀,二十八宿孔洞精準卡住針尖!“良醫(yī)難救必死之人。”圣女指尖撫過渾儀刻度,“就像蘇家贅婿改得了紡車,改不了靖康……”
林牧之掀開火折,照亮墻上《華夷圖》:“圣女可知?契丹人給你的硫磺配方,摻了三成砒霜。”女子身形微滯的剎那,楊介金針已封住她三處大穴。“是……幽云十六州的砒霜礦?”圣女嘔出黑血時,林牧之在系統(tǒng)光幕記下第17條數(shù)據(jù):【遼國已掌握火藥提純技術】。
蔡京府邸方向的青煙混入晨霧,那是神霄玉清宮丹爐的狼糞信號。林牧之將黑火藥配方謄入《贅婿規(guī)約》夾層,視網膜光幕跳出新任務:【建立軍械坊,解鎖燧發(fā)槍圖紙】。瓦舍傳來《目連救母》的唱腔,混著更夫沙啞的“天干物燥”。
他推開北窗,正見圣女昏迷前用血畫下的蓮花漸漸干涸。系統(tǒng)日歷在虛空中閃爍,今日恰是二月廿四——昨夜她囈語中的“明尊降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