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難道是英雄?又來救我啦!一定是……我甚至能聽到他堅實胸膛發出的咚咚聲,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前一點火熱的軟,等等,軟?不對!
夕月猛然睜眼,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不是英雄。她發尾內扣,扎著兩個小辮子,掛有紅色發飾,呈梨花花瓣狀。額前懸著齊劉海,十分可愛且神氣,昂著天鵝般的潔頸,遠遠開口:“姑娘,你沒事吧?”
夕月回過神,往下定晴,只見自己雙手扣在人家胸前,小山一纖纖……嗯,夕月在心中評了句,頓時汗顏,忙是松開手。
卻又感腰間兩奇力,回頭望去:兩名持劍扦女托著自己,而那位姑娘并未出手。
突然院墻內傳來異響,她心中一急,瞥見姑娘身后停著一輛馬車,二話不說撲向那姑娘,卻被那姑娘率先拔劍與另一個姑娘形成交叉劍陣擋下。夕月掙扎著想沖上前去,聲情并茂:“女俠,您就救人救到底吧。帶我離開此地,不然我就死定了!”
溫酥兮這才上下打量了夕月,問道:“你是歐陽府的侍女?那你可認得前幾日嫁入府中的那個公主?”
夕月頻頻點頭:“認得認得,我可太認得了。只要您帶我走,我必定毫無遺漏。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訴您!”
溫酥兮轉念一想,向兩個侍女示意,夕月被兩個侍女拎起丟進馬車內。夕月摔了個狗啃泥,疼得齜牙咧嘴。心中叫苦:這兩個侍女怎么跟歐陽辰耀一個德性!辦事如此粗魯……
院墻里頭,歐陽辰耀見夕月栽下了下去,故作優哉游哉地在墻頭跺了好幾個來回的步,才高聲朗道:“夫人可將心摔實了,還跑不跑了?”
墻外無人應答,他方覺不妙。他巧妙地借桃樹蹬空翻過墻去,卻見墻外空空蕩蕩,哪見有半個人影。
真是多情多被無情惱。歐陽辰耀臉色鐵青,心想:這么一會,她肯定沒跑遠,得叫長孫里把人都帶上,找人去。
馬車行得不疾不徐,向前走著。夕月感激涕零,恨不得三叩九拜:“大恩不言謝,日后必定涌泉相報。”
溫酥兮手持小銅鏡,仔細地理順頭發,小心地撫平衣裳的褶皺,這才坐好問夕月:“你在府中著欺負了?我看你慌慌張張的,還是爬墻出來的。”
夕月聞言愁容,低頭掩面:“可不是么,那個狠心的,竟把我晾在墻上,放言要摔死我!”
“歐陽府怎會有如此蛇蝎心腸的人?”溫酥兮思索一陣,恍然,“我知曉了,你一定是伺候新嫁來公主的侍女吧。我早就覺著那個狐貍精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不出我所料。”
啊?自己又何時成了狐貍精?最多你說我十二生肖里的,我不挑你理。夕月只得暗暗將這筆帳記在歐陽辰耀頭上,順著溫酥兮的話頭:“對對對,就是她!要不是蒼天有眼,女俠仗義相助,我怕是小命懸在半空,指不定哪天摔了個粉碎。”
溫酥兮搖搖頭,擺手道:“江湖有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應該的應該的。”她忽而臨時起意,正了正身子,嘴角自然上揚,眼眸彎成月牙,向夕月投去秋波的同時歪了歪頭,十分俏皮:“你說,我與那狐貍精相較,孰美?不誰說謊。”在說話間,兩個持劍侍女同時亮了一下劍。
夕月連忙陪笑,發自內心:“那自然孰您更美些。女俠,您看這也差不多了,要不放我放下去吧。”
溫酥兮拉住夕月,對她講道:“若凡是遇到此類不公之事,只曉得躲來躲去。天下諸事繁邪,我呢,今日就是要去歐陽府拜訪的,正好帶你一同回去,會會這個狐貍精。你不要怕,我同歐陽將軍熟識,作你的后盾,你只管訴說。我一定為你討一個公道!”
夕月想跑,可那倆煞神,劍光兩開。她只得老實的呆著,掀開簾子,不一會兒,迎面到了歐陽府大門,不由一臉生無可戀。
夕月跟在溫酥兮的后頭,被她們“前后夾擊。”只見仆人兵役滿院子亂跑,混亂四溢,也不明出了什么事。夕月瞥見江嬤嬤迎上前,匆忙低頭,供手掩面。
江嬤嬤簡單地問了安,匆促道:“溫小姐,老夫人前幾日出城禮佛,還未歸。老祖宗你是知道的,這會少爺不巧也有事,怕是不方便招待,您看……”
溫酥兮不惱,笑嘻嘻的:“沒事,我在這等著師兄好了,您先忙。”
待江嬤嬤一走,溫酥兮徑直向夕月方向走去:“走吧,帶我去見那個公主。”
夕月小心翼翼地問:“那女俠見了公主,要做什么呢?”
“那還用問,當然是先替你報仇,喂她一千根銀針,再撕爛她的臉咯!”溫酥兮笑著緊握腰間的劍鞘,夕月只覺溫酥兮的臉一點也不俏皮了,冷汗直流。
夕月戰戰兢兢地領著溫酥兮進了后院,離她的屋子越來越近。夕月開口:“女俠,我此出探查一番,您就此守候。定揪出那公主!”說完迅速鉆入花木叢中,沒了影兒。
夕月輕手輕腳地摸回自己的房間,一進門,露華跪在屋子中央,一汪淚水。露華見她又回來了,喜憂參半:“公主您怎么又回來了呀,這才沒過多久呢。現在,將軍發了好大的火,正四處尋您呢……”
真可謂剛入虎穴又進狼窩。夕月正欲跳窗再行遁地之能,不料窗戶剛開一條縫,就遠遠看到歐陽辰耀和長孫里領著一隊護衛朝這邊走來,連忙蹲下身子,一雙眸子往外看去。
“師兄!”歐陽辰耀像是一面單向鏡,反映出溫酥兮的所有喜愫。她玉顏喜開,用盡春江甜甜地喚了一聲,朝他奔去。
“師妹?”歐陽辰耀詫異,“你怎么來了?又怎會在這?”
許久未見,師兄依舊是如此風彩迷人。溫酥兮靜靜地看著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師兄,那就說來話長咯。我就長話短說了。首先,我此行主要目的是找你兌現承諾以及與你比上一場;然后就是,行俠仗義啦。”
“行俠仗義?……我現在有要事要處理。還有……”歐陽辰耀沉吟半晌,重重開口道:“師妹,我已有家室。你以后還是不要來了。”
“什么?!”溫酥兮的心一下子墜入海中,強撐著,“為什么?難道是那個狐貍精?師兄,我早就聽姑姑說過,那個女人在宮中的時候就古怪得很,大家都說她被臟東西附了身,還是個天煞孤星。而且,而且她還苛待下人!蛇蝎心腸,是個禍害!我方才還在外面救了一個被她扔出去的侍女,可以作證……”
被扔出去的侍女?歐陽辰耀心里明了,別過頭不再看她:“好了,你不必多說了,與她無關。”
溫酥兮神情凄苦似雨打梨花般,“師兄,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怨我爹爹當年一齊彈劾青云大哥,害他辭了官。可是……這些與我又有什么干系呢,這不公平……”
歐陽辰耀一言不發,轉身欲走。溫酥兮哭喊中帶有一絲凈氣:“你明明說過,只要我練成第七式,就陪我一齊乘花船。只要我在比試中打敗你,就什么都答應我。你是師兄,卻愚弄師妹……”見歐陽辰耀不作反應,她心中一寂,忍著劇痛,流露冷氣。那倆侍劍侍女會意,拔劍砍了過去。歐陽辰耀毫無躲閃之意,坦然自若,眼瞧就要落在他身上,溫酥兮挑劍一拔,劍鋒斬去他的幾縷發絲。她哽咽道:“我舍不得,你明知道……”
溫酥兮郁氣難解,舉劍亂舞,兩旁的花木被砍得枝斷葉飛,亂勢下誤闖來的蝴蝶也被一斬墜地。見歐陽辰耀仍是不看她一眼,恨憤收手,眸中蓄淚,卻還是緊盯著他,說不出話,地上則滿是“斷肢殘體”,看不太清。眼框則漸斬開出愁紅的花印,不大好看。臨走前,她抱著最后的一絲期待,張開雙臂,希望他能同以前一樣抱抱自己,哄著自已,可最后只得撇下一句話:“師兄,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