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紀青檸來說，能問出這個問題，還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能告訴她姐姐相關消息的，便是那個出現在戴小鹿錄像帶里的，疑似和姐姐抱在一起的仿真機器人。

也就是十五號。

即便紀青檸有過努力，但他后來還是被給慕容雪選走了，為此紀青檸一度感到十分絕望，有種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卻斷掉的感覺。

可是事情卻迎來了轉機，十五號重新聯系了她，腦海中響起了熟悉的聲音，甚至說要主動來見她。

和幻聽先生的第一次正式見面談不上有多輕松，畢竟是處在硝煙四起的紛爭區，紀青檸可以理解。

他身上戴著監視器，可能是慕容雪的惡趣味，后面保護她的行動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句盡心盡力，可是……

可是自從紀青檸中彈之后，等用[圣懲之握]給自己治療完畢，再次看到林暮之后，奇怪的事情便發生了。

她看不到十五號的[臉]了。

也不是看不到，說是[看不清]可能要更合適，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稀釋了他的存在，給紀青檸的感覺相當怪異。

之前，在[選拔]的時候，那個跟在十五號身邊的女孩子，也是這種，[看不清臉]的狀況。

好奇怪……

一想到這里，紀青檸就不自覺警惕了起來。

面前的十五號，真的是那個，一開始在腦海里和她對話的幻聽先生嗎？

“……嗯？”

面對著少女的質問，林暮先是發愣，隨即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是因為[活性獸鎧]吧？

在它的作用下，紀青檸應該是看不清他的臉才對。

她表現出刻意的疏離時，也是在他穿戴上這件B級輔助型武器之后。

“放心。”

林暮半蹲下來，對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

“我確實是。只不過因為戴上了特殊的武器，所以現在紀二小姐您暫時看不到我的樣子。”

紀青檸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

見狀，林暮干脆握起她的一只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聲道：

“看不見的話也沒關系，如果紀二小姐真的心存懷疑的話，要換種方法來確認一下嗎？”

“……！”

她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下，呼吸明顯亂了半拍。

這是要自己……去摸他的臉的意思嗎？

就像是，盲人確定他人的長相一樣。

“……”

停頓片刻后，紀青檸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試……一下吧。

青檸，有點好奇。

她記得幻聽先生有著輪廓很深的眉眼和高挑的鼻梁，嘴唇很薄，五官線條分明。

單論長相的話，完全可以稱的上是俊美，是很招人喜歡的類型。

在腦海中回憶著林暮的樣子，她將另一只手也覆了上來，掌心虛懸著，并不貼實，只有柔軟的手指貼了上去。

少女的手指蒼白而纖細，像是精心烤制而成的白瓷，帶著輕微的涼。

指尖首先觸到下頜線，動作輕微，像一片斜斜劃過的羽毛，有些微微的癢。

拇指抵住耳垂，食指沿顴骨向下，中指無意間蹭到唇角，剩下兩指虛虛地繞著兩頰游走。

指甲偶爾刮過皮膚，激起細微的戰栗，如同被貓科動物用肉墊試探要害，軟軟的，并不疼。

林暮被她摸得莫名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強硬打斷，只是壓低了嗓子，輕聲問道：

“好了嗎？”

“等等……”

紀青檸動作一頓，但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就此停下。

如果單純論五官的話，確實是幻聽先生的樣子……

但總感覺，就這樣停下的話，有些可惜了。

還想，繼續。

話說，幻聽先生現在這樣一動不動任自己擺動的樣子，總感覺就像一只小狗一樣。

突然，有點想……摸摸他的頭。

她的手繼續向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指尖傳來一陣毛茸茸的觸感，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

欸？

剛剛那個，是獸耳嗎？

真的是……摸狗狗的感覺！

“……嘶！”

林暮卻像被電到了一樣，迅速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面上也漲得通紅，但得益于昏暗的環境，倒是不太明顯。

可惡……突然有些共情之前的六號了。

在裝備[活性獸鎧]的情況下，突然被人碰到尾巴和獸耳之類的地方，確實是很要命。

還好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使用這個武器，所以反應遠沒有慕容雪之前來得激烈。

要是在這么個危險的地方失去理智，那么下場和找死也沒什么區別了吧？

“幻聽先生……”

紀青檸弱弱的聲音響起。

她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之前碰到林暮獸耳的那只手的手腕，語氣難得地出現了幾分不自然。

“青檸，碰到了……耳朵。”

那毛茸茸的觸感，就好像是碰到了曬過太陽的麥秸堆，外層有些刺刺的，但整體很柔軟，帶著活體的溫熱，感覺就像是在摸什么大型犬一樣。

而自己一向是不討小動物喜歡的體質，也沒有什么貓貓狗狗會靠近自己……

為什么，幻聽先生會突然長出獸類的耳朵呢？

想，仔細研究。

“……您說這個啊。”

林暮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微笑道：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僅僅只是這個武器的副作用罷了。戴上它之后，感知和體力都會增加，但也會長出相應的獸類特征。”

“長出特征，害羞。所以設計，看不見？”

那人偶般的少女眨了眨眼，追問道。

武器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設計師的小癖好影響。

不少設計師為了減少武器副作用的影響，會再想方設法地增添一個新功能出來。

是為了掩蓋戴上之后那副羞恥的樣子，所以才增添了偽裝的功能嗎？

好想，看到現在的幻聽先生，具體是什么樣子……

紀青檸在內心輕聲道。

“……啊？可能吧？”

林暮挑了挑眉，打個哈哈便過去了。

他不知道[活性獸鎧]的設計師是怎么想的，如果真是這種想法的話，那倒是顯得有些可愛了。

“好了……別糾結了。”

林暮平復下呼吸，對紀青檸伸出一只手。

“該走了。”

現在可不是用來打鬧的時候。

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在找到那陳家遺孤之后，看看能不能試著搞到他手上的那顆金色核心。

但出乎意料的，紀青檸并沒有跟上來，只是輕聲道：

“青檸，不想，牽著手。”

“……好。”

林暮迅速縮回手，心下有些訕訕的，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

可惡，有些尷尬了。

可能是之前牽慕容雪牽得有些習慣了，所以下意識就……

然而下一秒，耳邊又響起了她空靈如山澗幽泉的聲音。

“青檸，想抓幻聽先生的，尾巴。”

“啊？”

似乎是怕他沒聽清，紀青檸低著頭，又重復了一遍：

“青檸，想抓著幻聽先生的尾巴，走。”

她往前挪了一點，掩藏在帽檐下的小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幻聽先生，沒有尾巴，嗎？”

她歪了歪頭，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