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戴小鹿現在的心情并不好。

作為唯一一個能無視[琥珀眼]能力的家伙，毫無疑問的，林暮的身上，被戴小鹿寄予了極大的厚望。

作為一步步從下面爬上來的戴家分家掌事人，戴小鹿和本家的那些人有很大的不同。

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那些家伙會想方設法地除掉造成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對象。

而戴小鹿，則會選擇盡大可能地拉攏對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當然，像紀家那種難以忍受的原則問題除外。

軍區是戴家永遠都不可能放棄的底線。

而此時此刻，面對著一個明顯和軍區問題無關的家伙，戴小鹿卻罕見地破了防。

“十五號……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不耐地捶著自己的膝蓋，就像是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老母親。

一開始的狀況還是很好的，在剛剛進入Q1房間里的時候，十五號用非常帥氣的方式將整整二十架無人機炸彈通通打倒，動作那叫一個干凈利落！

對于機械化轉移的利用，更是讓戴小鹿眼前一亮。

慕容霜曾經說過，這種機器人的設計原理，是將心臟處的機械化程度轉移到某個固定的部分，將其化作特殊的武器，從而進行戰斗。

但是就十五號當時的表現來看，他可以武器化的部位，分明不止一個。

戴小鹿當時的心情，就和牌佬開出了閃光卡一樣，簡直就是欣喜若狂。

她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這么優秀的家伙，一定要帶他回家！

可現在呢……？

之前，Q1房間的信號失效了一段時間。

而在信號恢復之后，就有一個她看不清臉的女人，有說有笑地和十五號走了出來。

外界聽不到里面的聲音，只能看到畫面，但即便如此，戴小鹿也還是能推測出他們剛才發生了什么。

總感覺……反正肯定不是自己喜歡的事。

當時看到林暮把她給推進Q7區的時候，戴小鹿還挺開心的，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從Q7區出來之后，十五號就再也沒有出過手了……

他一直跟在那家伙的身后，似乎已經堅定了吃軟飯的心思，什么都不做，一點都不像是戴小鹿寄予厚望的那個十五號……

“你怎么會慫成這個樣子……”

不過即便如此，最后自己還是會帶十五號走的。

只不過，有點失望。

雖然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儀容，但戴小鹿身上的氣場越來越陰沉，仿佛已經化作了實質的黑氣，并扭曲成了極深極沉的重力場。

一旁的戴家下屬不禁坐得更加筆直，呼吸也不自覺放輕，生怕被卷入其中。

但她口中的十五號，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場外的那道炙熱的視線。

此時此刻，慕容家宅邸，地下。

林暮慢悠悠地跟在六號的身后，姿態悠閑，就跟郊游似的。

“辛苦啦。”

他對剛剛又結束一場戰斗的六號招了招手，笑容燦爛。

“呼……”

六號壓根沒空搭理他。

她扔掉滿是缺口的長刀和用完子彈的機槍，蹲下來休息了一會之后，對著地上的殘骸一陣敲敲打打，順利地拆出一件新的黑色重機槍出來。

這把槍通體漆黑，沉重而冷硬，表面覆著一層啞光涂層，被少女素白纖細的手拎起，給人以很強的視覺沖擊感。

白發少女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細細地把擦了擦槍身上沾到的血跡。

“這家伙不錯，可以用。”

她輕聲道。

從[Q]字走廊出來之后，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

這地下的走廊分布得毫無規則可言，但白毛少女似乎對這里的地形很熟悉，帶著他三下五下地繞著，并未表現出迷路的跡象。

但即便如此，路上遇到其他參加選拔的機器人，以及被他們從房間里放出來的武器，也是少不了一陣摩擦，總體算不上順利。

不過六號倒是出乎意料地能打，小小的背影卻給人以格外的安全感，讓林暮感受了一把被帶飛的快感，全程躺贏。

現在的他們在[D]字走廊，按照六號的說法，此處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話說，你還挺愛干凈的嘛。”

林暮看著少女擦拭槍械的動作，隨口道。

“還好，基本的整潔還是要的，太臟的話，看著不會覺得難受嗎？”

白毛少女垂下眼簾，又吹了吹剛剛擦過的地方。

“這樣啊？”

林暮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說道：

“話說，聽說雪公主也有很嚴重的潔癖呢。”

“……”

六號的手腕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這是誰說的？”

“不是聽別人說的，是我自己的真實經歷。”

林暮走到她旁邊，接過那把漆黑的重槍，反復打量起來。

槍身厚重粗獷，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裝飾，抵肩時能感到很足的分量，透著一股蠻橫的暴力感。

“在下城區的時候，運輸機器人的飛船曾經墜毀，被一批下城區的工人觸碰了，為了討好作為禮物主人的雪公主，那一批工人被全部處死了。”

白發少女停頓了幾秒，這才用略帶沙啞的嗓子問道：

“有人……下了命令去這樣做嗎？”

“沒有。”

林暮繼續擺弄著那只重型槍械，輕聲道：

“是那個負責運輸事務的軍官，自己決定要這么做的。而在那之后，他為了檢驗被工人們觸碰后的貨物質量，打開了機器人的測試模式，卻也因此擦槍走火，丟了性命。”

說著，他垂下眼簾，補充道：

“我，就是那個取走他性命的機器人。”

“……！”

六號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似乎被驚住了，兩只淺藍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毛茸茸的獸耳也豎起來。

“……做的不錯。”

相反，她沒有指責林暮，反倒是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做出了肯定。

“……？”

林暮略帶驚異地看了她一眼。

白毛少女卻只是抬起頭，仿佛是在看很遠的地方，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

“說實話，雖然雪公主是有些潔癖……但完全沒有外人想得那么夸張，更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殺人。甚至連[雪公主]這個綽號，其實她也不是很喜歡……”

六號低聲地敘說著，白皙的臉頰染上一層薄紅，語氣越來越急促，呼吸間帶著絲絲的甜。

“總之，外界的那些傳言，基本上……都是假的！只是她這個人……不是很喜歡出門。而且她的脾氣也沒有外面傳的那么壞，真的……！你相信我！”

林暮沒想到六號的情緒會這么激動，不禁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這反應……總感覺比從Q7區里出來的時候，還要激烈。

她這么了解雪公主的嗎？

還是說……其實這白發少女，其實就是慕容雪本人呢？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就被林暮給否決了。

不對。

如果她真的是慕容家的大小姐的話，怎么會生長著這樣一雙獸耳呢？

林暮抬手，不自覺上手，想要摸一下女孩的頭。

掌心剛碰到她的發絲，就像是陷入了一團剛曬過太陽的棉花糖里，細膩軟滑，觸感溫暖。

“……！”

在林暮的手覆蓋上來的一瞬間，那兩只毛茸茸的獸耳便馬上折成了飛機耳，巧妙地躲了過去。

“你……”

六號靈巧地閃到了一邊，小臉紅得簡直要滴血。

“做、做什么？”

她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藍色的眸子閃了閃，警惕地看著林暮。

“我剛剛或許失態了，但是你、你這是……”

六號有些緊張，甚至磕巴了起來。

“抱歉，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耳朵。”

林暮直言不諱道：

“其他機器人，包括我，都是將身體部位武器化，從而進行戰斗的。但是這一路走來，你一直都是從別的地方撿武器來用，這和你現在的樣子有關嗎？”

“我現在的……樣子？”

白發少女眨了眨眼睛，那雙獸耳也隨之豎了起來。

“在你眼里，我現在是什么樣子？”

“有著獸耳和尾巴的銀發美少女。”

林暮再次湊近她，神情帶著學術考究一樣的認真。

“簡單來說，就是貓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