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他們來到暗堡，找到訓練場的鐵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空曠的場地內回蕩。

廖忠正站在場地中央，背對著他們，他的身影在日光燈下顯得格外高大。他手里握著一根教鞭，正在指導幾個新人練習格斗技巧。聽到開門聲，他轉過身來，臉上立刻堆起爽朗的笑容。

“喲，這不是小張和馮寶寶嗎？“他大步走過來，聲音洪亮，“來了啊？“

姜浩注意到廖忠的目光在馮寶寶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那是審視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這個細節讓他心里一緊——廖忠對“外人“的戒備心比他想象的還要重。

“廖叔，“姜浩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我們最近在調查藥仙會的案子，想跟您請教些事情。“

廖忠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藥仙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陳朵現在很好，不用再提那些...“

“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陳朵的情況。“姜浩打斷他。

廖忠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他上下打量著姜浩，像是在評估什么危險物品：“小張，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陳朵是我的隊員，她的情況我很清楚，不需要外人操心。“

“廖叔，“姜浩直視著他的眼睛，“您真的清楚嗎？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廖忠的臉色沉了下來：“她請假了。“

“請假？“姜浩冷笑一聲，“您確定不是自己跑了？“

“你！“廖忠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出“咔咔“的聲響，“你到底想說什么？“

姜浩注意到廖忠的太陽穴在跳動，那是極力壓抑怒氣的表現。訓練場里的其他人都停下了動作，緊張地看著這邊。

“我想說，“姜浩放慢語速，每個字都咬得很重，“您根本不懂陳朵。您以為給她好吃好喝，給她安排任務，就是在對她好。但您有沒有想過，她為什么會突然離開？“

廖忠的臉色變得鐵青：“那是因為...因為她不懂事！我待她如親生女兒，她卻...“

“親生女兒？“姜浩打斷他，“您真的把她當女兒嗎？還是說，您只是把她當成一個需要馴化的'工具'？“

“夠了！“廖忠一拳砸在旁邊的沙袋上，沙袋應聲而破，“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為了她付出了多少嗎？我...“

“我知道，“姜浩平靜地說，“我知道您為了她跟公司高層拍桌子，知道您為了她學習手語，知道您每天都會給她準備她愛吃的點心。但是廖叔，這些真的是她需要的嗎？“

廖忠愣住了。

姜浩繼續說道：“您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陳朵總是模仿別人的表情？因為她從小就被剝奪了表達自我的權利。您有沒有注意過，每次您給她安排任務時，她的眼神？那不是服從，而是...麻木。“

廖忠的手微微發抖：“我...我只是想保護她...“

“但您的方式錯了，“姜浩嘆了口氣，“您把她關在籠子里，以為這樣就是保護。但您有沒有問過她，她想要的是什么？“

廖忠沉默了，他慢慢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可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她那么單純，萬一...“

“所以您就要永遠把她關在籠子里嗎？“姜浩蹲下來，與廖忠平視，“廖叔，您還記得陳朵第一次對您笑是什么時候嗎？“

廖忠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記得...那是她剛來公司不久，我給她買了一個布娃娃...“

“那您知道她為什么笑嗎？“姜浩輕聲問，“不是因為布娃娃，而是因為那是她第一次，有人問她'你喜歡什么'。“

廖忠的手一顫，沙子從指縫間流下。

“廖叔，“姜浩站起身，“陳朵需要的不是保護，而是理解。她需要知道，自己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做出選擇，可以...說不。“

廖忠依然蹲在那里，久久沒有動彈。

姜浩轉身離開，走到訓練場門口時，聽到身后傳來一聲低語：“我...我會試著改變。“

姜浩回頭看去，廖忠依然蹲在那里，但肩膀不再那么緊繃。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接下來的幾天，姜浩每天都去找廖忠。有時是在訓練場，有時是在他的辦公室。每次見面，他都會跟廖忠分享一些關于陳朵的觀察和想法。

“廖叔，“第三天，姜浩拿著一份報告走進廖忠的辦公室，“這是陳朵最近的任務記錄。您有沒有發現，每次任務結束后，她都會在報告里畫一個小花？“

廖忠接過報告，仔細翻看：“這是...什么意思？“

“我查過了，“姜浩指著那些小花，“每次畫小花，都是在她覺得任務有意義的時候。比如這次，她救了一個小女孩。“

廖忠的手微微發抖：“我...我從來沒注意過這些細節。“

“還有這個，“姜浩打開手機，播放一段視頻，“這是上周的監控錄像。您看，每次您夸獎她的時候，她的手指都會不自覺地動一下。這是她在藥仙會時養成的習慣，表示...開心。“

廖忠盯著屏幕，眼眶有些發紅：“我...我一直以為她沒什么情緒...“

“她只是不會表達，“姜浩輕聲說，“但不代表她沒有感受。“

陳朵站在暗堡的走廊里，頭頂的白熾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顫動，仿佛在確認這具身體是否真的屬于自己。這是她第一次被允許獨自在暗堡中行走，廖忠給了她一串鑰匙，說：“今天你可以自己決定去哪里。”

她走到一扇門前，門上貼著“訓練室”的標簽。她記得這里，廖忠曾帶她來過很多次，教她如何控制蠱毒，如何在任務中保護自己。但今天，她站在門前，卻沒有立刻推門進去。她的手指懸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動作。

“為什么不動？”身后傳來廖忠的聲音。

陳朵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我在想，如果我不進去，會發生什么。”

廖忠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就試試看。”

陳朵收回手，轉身走向另一條走廊。她的腳步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走廊盡頭是一扇窗戶，窗外是一片荒蕪的草地，幾只麻雀在草叢中跳躍。她站在窗前，看著那些麻雀，突然問道：“它們為什么可以飛走？”

廖忠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因為它們有翅膀。”

“如果我把它們的翅膀折斷，它們還會飛嗎？”陳朵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廖忠的眉頭皺了起來，但他沒有立刻回答。他知道，陳朵的問題從來都不是表面那么簡單。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會。但它們會死。”

陳朵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她轉過身，看著廖忠的眼睛：“那我呢？如果我不工作，我會死嗎？”

廖忠的心猛地一沉。他從未見過陳朵如此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從未想過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姜浩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老廖，公司那邊又來催了，問陳朵的任務報告什么時候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