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君，你今天請我們來，是為了看這場碁圣戰預選C的比賽嗎？”

高木祥一接過小林覺端來的茶水，笑著問道。

“高木前輩，是關于國際新銳圍棋對抗賽的事。”小林君打開折扇搖了搖，“至于比賽，只是順便而已?！?

工藤紀夫點了點頭，“那么，請小林君說說吧?！?

“是。”小林覺輕抿一口茶水，“工藤副理事長、高木前輩，國際新銳圍棋對抗賽初步準備每兩年舉辦一屆。四方各出六名選手，五男一女，必須是1987年1月1日后出生的職業棋手。“

工藤紀夫雙臂交疊，眉頭微蹙：“昭和62年？選手需要通過預選賽選拔嗎？“

“這次由棋院直接指定參賽名單。”小林覺合攏折扇。

工藤紀夫挑了挑眉：“哦？具體人選確定了嗎？“

“初步的設想是女選手為謝依旻四段，男選手包括井山裕太八段、李沂修五段、村川大介四段、內田修平二段，以及......柏寒初段。“

高木祥一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應該算是昭和62年后出生的最強陣容了吧？“

“最強？“工藤紀夫意味深長地反問，“柏初段的入選，能服眾嗎？“

“工藤副理事長，“小林覺目光堅定，“關于服眾的問題，不妨等比賽結束后再討論。如果柏初段表現不佳，我愿意承擔全部責任！“

研究室陷入短暫的沉寂。

“參加各方的反饋如何？“高木祥一適時轉移話題。

小林覺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中國棋院華以剛八段和韓國棋院劉昌赫九段已經回復同意。至于中國臺北方面...，陳永安六段表示最遲本月底會給出正式答復。”

“比賽時間和地點確定了嗎？“

“第一屆在東京舉行，時間暫定在五月下旬。另外...“

小林覺稍作停頓，“NEC已經承諾贊助300萬日元，其中200萬作為優勝獎金，100萬用于賽事運營?！?

工藤紀夫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既然贊助已經落實，我暫時沒有其他意見。不過...”

他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小林君，要不要打個賭？“

“哦？愿聞其詳?！靶×钟X正襟危坐。

“就這盤棋，如果柏初段輸了，我要安排一個人和他加賽，勝者獲得對抗賽資格?！?

“哈哈，工藤前輩很看好李五段?。∧且前爻醵乌A了呢？”

“如果他贏了...”工藤紀夫眼中閃過一絲頑皮，“你得答應我調整名單中的一個人選。”

“前輩這是穩賺不賠?。　靶×钟X無奈的搖搖頭。

“小林君，剛才不過是玩笑?！肮ぬ偌o夫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想過沒有？這份名單里非日籍選手占了一半?！?

小林覺的表情也隨之凝重起來。

“贏了自然皆大歡喜，但若成績不理想，那些老頑固們可要借題發揮了。”工藤紀夫冷哼一聲。

“那依前輩之見？”

工藤紀夫看向高木祥一，“棋戰部有什么推薦嗎？”

高木祥一思索片刻，說出兩個名字。

“女棋手換成向井千瑛三段，李沂修五段可以改為伊田篤史初段?！?

“很好！這樣中本部也應該無話可說了吧？”

工藤紀夫瞇起眼睛，仿佛想起新初段培訓時的場景：“至于柏初段...既然小林君如此看重，就讓他參賽吧?！?

“多謝工藤前輩?！?

......

對局室內，李沂修雙手拄在腿上，手托著下巴，整個人蜷縮在棋桌前，身形顯得愈發瘦小。

棋盤上風云變幻，黑棋在轉換后接連占據上方兩處大場，白棋的局面頓時變得局促起來。

李沂修凝視著中腹厚實的白棋，意識到必須充分利用這個優勢對黑棋發起沖擊。

他漸漸理清了思路。

先在中腹交換幾手，給黑棋左邊二路留下兩處斷的隱患，隨后犀利地打入到右上黑陣。

“李五段開始發力了！”

高木祥一看著顯示器，左上的打入黑白雙方展開激戰。

研究室的門被突然敲響，沉重的敲門聲讓正在研討的三位棋士同時轉頭。

廣報課長佐藤健一推門而入，身后跟著事務局長金川正明。

“工藤副理事長、小林理事、高木部長，打擾了?！?

佐藤課長深深鞠躬，聲音里帶著緊迫感，“是關于伊田紀基九段擅自召開記者會的事。“

三人聞言立即坐直了身體。

工藤紀夫副理事長眉頭緊鎖：“之前不是已經和各大媒體打過招呼了嗎？怎么還是開了記者會？現在還在直播？“

“我們已經以'未經官方認證'為由，要求所有主流媒體停止直播?！?

佐藤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但《圍棋世界》網站仍在直播。“

金川局長默默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墻上的電視。

當畫面切換到網絡頻道時，佐藤快步走到窗邊拉上窗簾，擋住了屏幕的反光。

電視畫面里，發布會現場座無虛席。一眼掃過，二三十家媒體中不乏中韓駐日的記者。

工藤紀夫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伊田紀基九段正舉著一份文件向記者展示。

“這是2008年關西棋院發出的《特別邀請函》。關于參賽資格問題，我事先請示過棋士課長松本武司，他并未提出異議?！?

伊田掏出手機：“我現在就給松本課長打電話確認?！?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擴音器里傳出的等待音格外清晰，但直到自動掛斷也無人接聽。

“連電話都不敢接了嗎？“

伊田冷笑一聲，轉而拿起桌上的一份棋譜，“這是2月5日大師賽上，我執白戰勝張栩名人的對局記錄?！?

他突然將棋譜重重拍在桌上，聲音陡然提高：“如果這算違規比賽，那這盤棋還算不算職業對局？！“

“砰！“

工藤副理事長一拳砸在桌上，轉向佐藤課長：“就讓他這樣鬧下去？廣報課在做什么？“

“我們已經采取應對措施?！白籼倭⒓磪R報，“小林麻衣子專員正在趕往日本記者俱樂部。至于直播問題...“

他略顯艱難地補充，“基于版權爭議，我們正在要求網站停止視頻直播，但對方可能只會同意轉為文字直播?！?

工藤冷哼一聲，環抱雙臂重新看向電視。

一旁的小林覺理事始終沉默不語。

正是他作為紀律委員長，此前接受了《讀賣新聞》專訪，解釋對伊田的禁賽決定。

即便內心并不完全認同棋院禁賽的決定，即便知道真正的理由，但...禁賽的決定已不容更改。

畫面中，伊田的情緒越發激動：“2004到2008年間共有17次跨組織參賽記錄，那么多棋手參與過，為什么唯獨處分我？“

小林覺凝視著屏幕，在心中默念：終于要說到重點了。

伊田的聲音通過電視傳來，在研究室里格外刺耳。

“真正的原因，是我提出的制度改革動了某些人的奶酪！那些寄生在職業棋手身上的蛀蟲，舍不得放棄嘴邊的利益！“

“他們在啃食職業棋手的精血和...”

突然，屏幕一閃，畫面變成了雪花噪點。

直播被切斷了。

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電視雪花屏發出的“滋滋“電流聲。

工藤副理事長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佐藤課長，說說具體的應對方案吧?！八穆曇艋謴土似届o，但眼角的細紋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是！“佐藤健一挺直腰板，翻開記事本。

“首要任務是發布官方聲明，澄清伊田九段所謂'制度歧視'的不實指控?！?

他偷瞄了一眼工藤的表情，見對方面無表情，心下稍安。

“其次，需要清理伊田九段棋士博客上的煽動性留言；組織職業棋士座談會進行輿論引導；另外根據媒體立場分類施策...“

“媒體立場具體怎么劃分的？“高木祥一突然打斷。

佐藤連忙解釋：“《棋周刊》、《讀賣新聞》等一貫支持棋院工作，屬于友好媒體。《星期五》等則需要特別關注...“

高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我們正在編制《媒體應對手冊》，統一對外口徑，強調必須尊重理事會決議。“

佐藤說完，又深深鞠了一躬，“工藤副理事長，這是初步方案，請您指示?！?

工藤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方案還算周全...“

他瞥了眼仍保持鞠躬姿勢的佐藤，“對了，大竹理事長正在名古屋分院主持棋圣戰開幕式，你立即整理材料向他匯報。“

“明白！“佐藤直起身，卻欲言又止。

“還有問題？“工藤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是關于伊田九段接下來的比賽安排...“佐藤的聲音越來越小。

工藤轉頭看向高木祥一。

棋戰部長會意，目光轉向墻上的對局顯示屏：“四月十九日，天元戰預選B組第二輪?！?

屏幕上，棋局已進入最后的官子階段，勝負只在毫厘之間。

“他的對手是...柏初段?！?

聲音很輕，卻驚落窗外一片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