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站在教室后門，踮起腳尖往里張望。三月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從走廊的窗戶斜斜地流淌進來，在她的白色帆布鞋上灑下細碎的光斑，仿佛撒了一地的星星。

教室里空蕩蕩的，只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男生。他低著頭，黑色碎發如鴉羽般垂落，遮住了半邊側臉。修長的手指握著鉛筆，在素描本上輕盈地舞動，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春蠶在啃食桑葉。

小滿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往里走。木地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是春天在輕聲嘆息。男生似乎沒有察覺，依然專注地畫著什么。她悄悄繞到他身后，看見素描本上畫著一只圓滾滾的橘貓，正慵懶地躺在櫻花樹下，花瓣如雨般飄落。

“好可愛！“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男生猛地回過頭，鉛筆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像是流星劃過夜空。小滿這才看清他的臉——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睫毛纖長如蝶翼，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像是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又深邃，仿佛能倒映出整個春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小滿慌忙后退兩步，書包撞在課桌上發出“咚“的一聲，在寂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男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像是春日的暖陽：“沒關系。你也喜歡貓嗎？“

“嗯！“小滿用力點頭，馬尾辮在腦后歡快地跳動，“我家樓下就有一只流浪貓，我每天都會喂它。不過它最近好像懷孕了，肚子圓滾滾的，像個小皮球。“

“是嗎？“男生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綻放的星辰，“我可以去看看它嗎？我一直在找寫生的素材。“

“當然可以！“小滿開心地說，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對了，我叫林小滿，是高一三班的。“

“我是江以安，四班的?！八仙纤孛璞荆酒鹕韥?。小滿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出一個頭，校服襯衫的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你每天都這個時候在教室畫畫嗎？“小滿好奇地問，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素描本上。

江以安點點頭，目光溫柔：“午休時間比較安靜。不過...“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人?！?

小滿感覺臉頰有些發燙，像是被春日的暖陽親吻過。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突然注意到江以安的鞋帶松了，像兩條垂頭喪氣的藤蔓。

“你的鞋帶...“她指了指，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江以安低頭看了一眼，卻沒有要系的意思，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其實...我不會系鞋帶?！?

“誒？“小滿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他略帶窘迫的眼神。

“小時候都是媽媽幫我系的，后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后來就沒人教我了?！?

小滿蹲下身，熟練地幫他系好鞋帶，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我教你吧！很簡單的，就像小兔子繞圈圈...“

江以安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發梢上，泛著淡淡的金色，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突然覺得，這個午后的時光，似乎比平時都要溫暖，連空氣都變得甜膩起來。

“好了！“小滿站起身，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你看，這樣就...“

話還沒說完，教室后門突然傳來腳步聲，像是打破了某種魔法。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探頭進來，目光如刀般銳利：“以安，原來你在這里！美術老師找你...“

女生的目光落在小滿身上，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像是要刺穿她的心臟。小滿認得她，是美術社的社長蘇雨晴，學校里公認的才女，像是高嶺之花般遙不可及。

“我、我先走了！“小滿慌亂地抓起書包，像是受驚的小鹿，“下午見！“

她快步跑出教室，卻聽見身后傳來蘇雨晴的聲音，冰冷得像是寒冬的北風：“以安，你怎么和那種普通班的女生在一起？別忘了你可是要參加全國美術大賽的...“

小滿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趕。直到跑到樓梯拐角，她才停下來，靠在墻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原來...他是要參加全國大賽的人啊。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剛才幫他系鞋帶時觸碰到的溫度似乎還留在指尖，像是被陽光親吻過的溫暖。不知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是春日里突然飄來的一片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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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小滿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江以安。每當午休時間，她都會繞道去食堂，而不是像往常一樣經過四班的教室。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不打擾他準備比賽。

但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一周后的體育課上，小滿因為低血糖暈倒在操場上。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將她抱了起來，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松木香，像是雨后森林的氣息。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醫務室的床上，江以安正坐在床邊，手里拿著她的水杯，眼神中滿是擔憂。

“你醒了？“他松了口氣，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小孩，“醫生說你是低血糖，以后記得按時吃飯。“

小滿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手，心跳突然加快，像是有一只小鹿在胸腔里亂撞：“謝謝...你怎么會...“

“我剛好在操場寫生?！敖园仓噶酥阜旁谝慌缘乃孛璞?，封面已經被陽光曬得有些發黃，“看到你暈倒，就趕緊過來了?！?

小滿這才注意到，他的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襯衫后背也濕了一片，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想到他抱著自己一路跑到醫務室，她的臉更紅了，像是熟透的蘋果。

“對了，“江以安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糖，包裝紙上畫著一只可愛的貓咪，“給你。“

小滿接過糖果，發現包裝紙上畫著一只可愛的貓咪，正慵懶地躺在櫻花樹下，和她那天看到的畫一模一樣。她忍不住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你還隨身帶糖啊？“

“嗯，畫畫的時候容易忘記時間，就養成了帶糖的習慣?！敖园舱f著，突然認真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得像是要把她吸進去，“這幾天...你是在躲我嗎？“

小滿一愣，手里的糖果差點掉在床上，像是她慌亂的心跳。

“因為蘇雨晴的話？“他輕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滿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么。醫務室里很安靜，只能聽見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像是春天在輕聲呢喃。

“其實...“江以安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了什么，“我媽媽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從那以后，我就一直一個人生活。系鞋帶這種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難...“

小滿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他溫柔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所以，謝謝你那天教我。“他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苦澀，“雖然我還是沒學會。“

小滿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像是有什么溫熱的液體要涌出來。她拆開糖果包裝，將糖果放進嘴里，甜味在舌尖化開，像是春天的味道。

“那我再教你一次吧！“她鼓起勇氣說，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這次保證教會你！“

江以安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綻放的煙花：“好啊。“

從那天起，午休時間的教室里，總能看到兩個人坐在一起。一個認真地教，一個專注地學。有時候是系鞋帶，有時候是折紙鶴，有時候只是分享一顆糖果，甜膩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漸漸地，小滿發現江以安其實很愛笑，只是平時總是把自己藏在畫板后面，像是躲在殼里的蝸牛。他喜歡觀察生活中的小細節，會把校園里的小貓、落葉、甚至她吃零食的樣子都畫進素描本里，像是要把每一個美好的瞬間都珍藏起來。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畫畫？“有一天，小滿忍不住問，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素描本上。

江以安放下鉛筆，望向窗外的櫻花樹，眼神變得深邃：“因為畫畫的時候，可以把我看到的美好永遠留下來。就像現在，我想把這一刻的你畫下來?！?

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進來，在他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全國美術大賽的日期越來越近，江以安開始頻繁地參加集訓。有時候一整天都見不到他，只有午休時留在她課桌上的一顆糖果，證明他來過，像是他無聲的問候。

終于，在比賽前一周，蘇雨晴找到了小滿，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知道以安為了陪你，推掉了多少集訓嗎？“她的語氣帶著責備，像是法官在宣判，“這次比賽對他來說很重要，關系到保送名額。你能不能...離他遠一點？“

小滿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像是被扔進了冰窖。她想起江以安最近越來越疲憊的眼神，想起他手上因為練習而磨出的繭子，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

那天下午，她給江以安發了條短信，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近要準備期中考試，午休時間就不去教室了。“

發完短信，她把手機關機，一個人躲在圖書館里。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課本上，暈開了字跡，像是被雨水打濕的墨跡。

一周后，江以安去參加比賽。臨走前，他在小滿的課桌上放了一幅畫。畫上是她教他系鞋帶的樣子，陽光灑在她的發梢上，溫柔得不可思議，像是要把這一刻永遠定格。

小滿把畫小心翼翼地收進書包，卻再也沒有打開過，像是封存了一段不愿觸碰的回憶。

時間一天天過去，校園里的櫻花開了又謝。小滿開始習慣一個人吃午飯，習慣繞開四班的教室，習慣在課桌上發現糖果時，默默地把它放進抽屜最深處，像是藏起一顆無法訴說的心。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宣布班里要轉來一個新同學，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大家好，我是江以安?！?

熟悉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小滿猛地抬起頭，對上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久違的春天。

“因為一些原因，我決定留在本校繼續學習?！八叩叫M旁邊的空位坐下，從書包里掏出一顆糖果，包裝紙上畫著一只慵懶的貓咪，“好久不見?！?

小滿感覺眼眶發熱，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次比賽...“她小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我退賽了。“江以安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釋然，“因為發現有些東西，比比賽更重要?！?

他攤開手掌，里面是一根鞋帶，像是某種無聲的承諾：“能再教我一次嗎？這次我一定會學會的?！?

小滿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接過鞋帶，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好，這次要好好學哦。“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像是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窗外的櫻花樹上，一只橘貓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仿佛在見證著這個春天的秘密時光，溫柔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