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爾芙蕾娜從未見過如此無禮、粗魯?shù)娜耍y以理解尊者閣下為何會邀請他們。

兩人走進(jìn)庭院，微風(fēng)在沙沙作響，噴泉池中的鵝卵石折射出夢幻的光暈。

飛輪愈發(fā)緊張，腳步都顯得有些虛浮。甚至，他邁步登上臺階時，差點摔倒。

推開木門，暖黃色的燈光瞬間灑落，將他們籠罩在一片溫馨之中。

“你們不要踩……”

薇爾芙蕾娜還沒說完，維克托特的鞋子已重重踩在天藍(lán)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串醒目的黑腳印。

“……地毯?！彼纱笱劬?，語氣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不滿。

“地毯？”維克托特卻聳聳肩，顯得毫不在意：“地毯不就是用來踩的嗎？我如果不踩，它不就失去存在的價值了嗎？”

至于薇爾芙蕾娜對自己的觀感，抱歉，毫無興趣。

他用力嗅了嗅空氣，一股溫暖而柔和的香氣鉆進(jìn)鼻腔，讓他感到一陣舒適。

“這是什么味道？”他問。

“龍涎香。”薇爾芙蕾娜本不想回答，可她受到的教育讓她禮貌性的做出回應(yīng)。

“龍涎香喲~”維克托特故意拖長聲音，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戲謔。

“你這是什么語氣？尊者閣下睡眠不好，晚上需要點燃一些安神。有問題嗎？”

“當(dāng)然沒問題?！本S克托特攤攤手，表示完全理解，“這東西很貴吧？”

“日常消耗品?！?

“嘖嘖，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本S克托特邊說邊抬起手，手指輕輕滑過樓梯兩側(cè)的畫框，“這些東西要是拿出去賣錢，肯定能值不少?！?

“這是藝術(shù)品、非賣品！用金錢衡量它們，是一種褻瀆。”

“那藝術(shù)家肯定是窮死、餓死的。”

“恰恰相反。”薇爾芙蕾娜反駁道，眼中滿是對藝術(shù)的尊重，“這幅畫的作者是洛倫佐·德·蒙特羅薩先生，他是帝國最富有的藝術(shù)家?！?

“呵呵，那這幅畫可以丟出去燒了?！本S克托特輕蔑的嘲諷道，“藝術(shù)誕生于痛苦與撕裂中?！?

薇爾芙蕾娜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駁，只能用沉默應(yīng)對他的品鑒。

沿著精美的走廊前行，三人在一扇木門前停下。

薇爾芙蕾娜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敲了三下，聲音清脆而恭敬：“老師，有兩位年輕人來請教您?！?

屋內(nèi)傳來桌椅挪動的聲音，緊接著，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艾莉，讓他們進(jìn)來吧?！?

“是，老師?！?

維克托特抬頭看向飛輪，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怎么知道，旁邊的女人叫艾莉。難道這家伙認(rèn)識薇爾芙蕾娜？

木門緩緩開啟，一張三米長的胡桃木書桌率先映入眼簾。

桌面上，厚重的書脊層層疊疊，仿佛一座座知識的山丘。皮革封面在燈光下泛著歲月的幽光，顯得尤為莊重。

書桌旁邊的木板上，用釘子固定著幾張泛黃的設(shè)計圖，上面布滿復(fù)雜、精細(xì)的線條。

書桌后方，一位身形清瘦的老者緩緩起身。

他穿著剪裁利落的靛藍(lán)色睡袍，銀白色的長發(fā)整齊地束在腦后；布滿皺紋的臉上，雙眸猶如深邃的幽潭，透著智慧與威嚴(yán)。

索倫海姆輕輕摘下銀框眼鏡，目光落在門口的維克托特和飛輪身上。

“阿格尼絲·奧斯特？”他問。

飛輪右腳后撤半步，僅用腳尖點地。

他右手五指并攏放在胸口，下頜微收約15度、眼瞼低垂。隨后躬身約30度，并保持脊背挺直。

“是我，尊者閣下?！?

他在彎腰的瞬間，用左手摘下鳥嘴面具。一張被燈光與陰影雕刻的臉，美麗而堅毅。

象牙白的臉龐因為緊張，泛著鮮艷的紅色。濃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那雙藍(lán)色的眼珠盯著地板，透著不安與期待。

“你、你是女的？！”維克托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她。

飛輪沒說話，身體定格在鞠躬的瞬間。

“真的是你，漢娜?！彼鱾惡Ｄ纷叱鰰?，來到飛輪面前，“你一直在維勒弗瑞？為什么不來找我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柔和，仿佛帶著一絲責(zé)備，又充滿了深深的關(guān)切。

漢娜——多么久遠(yuǎn)、親昵的呼喚，泛著時空的漣漪。

飛輪只在那些模糊的睡夢中，聽到父親如此親昵的呼喚自己。

當(dāng)這個名字再次被人念出，她的心弦被深深觸動，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目而出。

然而，凈化所的磨礪早已教會了她堅強。

她沒有像少女一樣，撲進(jìn)老者的懷里嚎啕大哭，只是無聲啜泣。

“我……”她的聲音在顫抖，晶瑩的淚珠砸在木板上，碎作一片片閃光。

“父親被教會處死后，我就被關(guān)押在焚爐凈化所。這，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自由活動?！?

旁邊的薇爾芙蕾娜興奮的沖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說，“阿格尼絲，你竟然已經(jīng)這么大了?！?

“當(dāng)初我在帝都見到你，你跟……你跟他差不多一樣高?！彼钢赃叺?04。

維克托特撇撇嘴，老子不是矮，老子只是年齡小。等再發(fā)育幾年，絕對夠大……還夠高。

“薇爾芙……”

“別這么見外，叫我艾莉就行。剛才我沒認(rèn)出你，是姐姐的不對?！?

“咳……”索倫海姆輕咳一聲，用緬懷的語氣說：“你父親洛倫茲的事，我知道?！?

“他癡迷于研究能量的本質(zhì)，堅信圣光并非神跡，而是一種可被解析、重構(gòu)的物質(zhì)。”

“他的實驗觸怒了整個教廷。他的死……”索倫海姆長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哀痛：“對不起。”

“不、不、不，”飛輪急忙否認(rèn)，“尊者閣下，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父親的錯……”

“物質(zhì)？”維克多特表情未變，但心中卻冷笑連連：“只要不是九漏魚，就知道光是電磁波。恰好，它具備粒子的某些特性?！?

看著眼前上演狗血肥皂劇的三人，他不禁低咳一聲，提醒道：“索倫先生，我們是市政廳的調(diào)查員。”

老者微笑著掃了他一眼，隨即溫柔地拉起飛輪的手，向沙發(fā)走去。

“我說，我是市政廳的調(diào)查員。”維克托特加重語氣，再次提醒。

薇爾芙蕾娜看向老師，猶豫的張開嘴巴，卻最終沒有出聲提醒。

她沖404輕輕搖頭，示意對方識趣點，別再說話了。

畢竟，這位可是皇帝陛下的導(dǎo)師、帝國的至高顧問、圣光教會的沉思者……

若不是飛輪的真實身份，一個小小的調(diào)查員，根本沒資格踏入靜語莊園半步。

實際上，這里根本沒有他說話的份，更遑論審問尊者閣下了。

“我說……”維克托特的聲音愈發(fā)低沉、愈發(fā)危險，“我是市政廳的調(diào)查員?！?

索倫海姆仿佛真是個聾子，對他的警告置若罔聞。

他慈祥的看著阿格尼絲，對她噓寒問暖，陪她追憶童年的點點滴滴。

“砰！”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

巡夜鳴告者3型的槍口，冒出縷縷高溫蒸汽，它們正緩緩向天花板飄去。

距離索倫海姆左耳5cm處，殘留著子彈掠過的軌跡。鳶尾花墻紙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食指粗細(xì)的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