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先生，就是德莫克拉西先生，意思是民主。

賽先生，則是賽因斯先生，指的是科學。

路逸站在小凳子上，手口并用的向面前的兩個學生解釋道：

“民主的作用，是打破封建專制對思想的禁錮，避免真理被單一強權所壟斷。比如說伊莉娜女士，你剛才打算用暴力壓制克萊爾小姐的行為就很不德先生，不利于追求真理。”

“再說科學，它是探索真理的系統化工具，能夠幫助我們找到真理的答案。伊琳娜女士你只相信自我，而克萊兒小姐則過度迷信權威，再這一點上你們兩人都不夠賽先生。”

“我反駁！”克萊爾立刻舉手：“我沒有迷信權威，真理之書的知識是經過圣光教會歷代賢者的檢驗的，我沒有道理不相信他們的能力。”

“錯誤。”路逸搖頭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下一個。”

伊琳娜有樣學樣的舉手道：“我也反駁。你說的這個真理對我有什么用，我為什么要學？”

“因為它有用！”路逸言辭鑿鑿的說道：“往大了說，神靈的秘密，魔法的本質，世界的起源，難道你不想對這些問題多問幾個為什么嗎？往小了說，如何更快更好的提升個人實力，達到傳奇乃至傳奇之上，這些都有幫助！”

“哦。”伊琳娜的一大優點是很會抓重點，且執行力超強，于是她立刻看向了擺在一旁的真理之書：“所以，我應該多看看這本書，有助于我突破傳奇？”

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路逸覺得伊琳娜這種狀況，恐怕不是圣光陣營能幫上忙的。

但克萊爾立刻接上了話茬：“沒錯！所以老師你得從這些最底層最基礎的知識學起，好好糾正你之前的那些離奇謬論！”

說罷，克萊爾便塞給了伊琳娜一堆她解讀出來的手稿。

伊琳娜隨意翻了兩張，繼而一臉茫然：“三角形的內角和是180度……你讓我學這些玩意？”

“別看不起它們！”克萊爾理直氣壯的叉腰道：“這可是我從真理之書里抄錄出來的！”

克萊爾說的沒錯。

上回破解真理之書的密鑰雖然失敗了，但也有點意外收獲，那就是成功獲得了最外圍知識的部分權限，得到了很多沒啥用的基礎知識。

鑒于真理之書在日后有可能要還給教會，路逸讓克萊爾盡量把所有知識都抄下來——考慮到奧古斯都的丈育率，拿回去寫教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眼見伊琳娜對著一堆數學公式發呆，路逸趕緊把話題扯回來，他找對方可不是干這個的。

“事實上，伊琳娜女士，我希望你利用這些密鑰嘗試突破進真理之書的內部，獲取它藏起來的真正知識。”

克萊爾插嘴嚷叫道：“前提是你必須先學會這些基礎理論，不然你都不懂該怎么用！”

克萊爾很確定，只要伊琳娜稍加學習就能明白自己之前的錯誤有多離譜，接下來就該痛改前非，說不定還要拜她克萊爾為師。

更讓她幸災樂禍的，則是伊琳娜也要經受一遍她之前的痛苦，跟那些無比折磨的數學的作斗爭。

但路逸戳破了克萊爾的幻想：“不用，請伊琳娜女士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哪怕是給真理之書掏個大洞，進入物理意義上的內部也沒關系。”

這既是因為路逸沒那么多時間讓伊琳娜慢慢從零學數學，也是因為他并不完全認可克萊爾的理論。

沒錯，盡管克萊爾是超凡領域難得一見的理論大師，路逸一直以來也非常信任對方的判斷，但在伊琳娜的事上，一定是克萊爾錯了。

原因很簡單，存在即合理，既然克萊爾的理論解釋不了伊琳娜的情況，那就必定是理論出錯了。

但此時的克萊爾還理解不到這一層：“怎么可能！我的理論不會出錯！”

“你看，這就是我說你不夠賽先生的地方了。”路逸不慌不忙，淡定回答道：“你所相信的那些真理真的就完全正確嗎，當事實和理論相悖時，你應該相信實踐。”

“……只有她是例外罷了。”克萊爾顯然不是很服氣：“其他情況下我的理論都沒有問題，不管是法師工會、魔法議會、奧古斯都、還有我們獵鷹聯邦，甚至包括真理之書，都和我一致！難道它們都錯了嗎？”

“沒有人會是例外。”路逸搖搖頭：“既然和事實不符，那他們確實錯了。”

“連真理之書也是錯的嗎？”

“當然。”路逸回答的很痛快：“這沒什么不可思議的，我可以現場給你舉出一個例子。”

說罷，路逸抽出伊琳娜手上的那些草稿，指著她剛剛念過的內容說道：“三角形的內角和是180度，這句話就不是真理。”

克萊爾根本不信：“怎么可能——”

然后就看到路逸在一個曲面上畫了個三角形：“你可以試著量量它。”

（黎曼幾何，沒想到吧！）

看到這個曲面的第一眼時，克萊爾就隱約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等親自量過一遍角度后則徹底呆滯了。

直到此時克萊爾還想狡辯：“這種不能算三角形，它應該在一個平面上……”

卻正中路逸的下懷：“你說得對，所以你剛剛給這條真理增加了一個限定條件，必須是在曲率為零的平直空間才成立。”

克萊爾沉默了。

路逸繼續道：“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例子，但即便如此它也足夠有說服力了。真理只在其適用范圍內才是真理，超出范圍就會變成謬誤。”

克萊爾不想承認，但她的學術素養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的看法確實有些片面。

路逸最后總結道：“綜上所述，伊琳娜女士身上的種種異常之處，盡管現有理論不能完全解釋，但那并不能說明伊琳娜女士本身是個錯誤，恰恰相反，她身上也蘊含著自己的真理，我很期待看到她領悟出來的那一天。”

那興許會顛覆現有的經典魔法理論，也有可能只是個小小的誤會，但不管怎么說，都會向魔法的真理更靠近一步。

不過出乎路逸預料的是，就他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伊琳娜便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便頓悟了。

只見她閉上雙眼，一股恐怖的氣息從身上浮現出來并不斷攀升，直到抵達最高點后，再次奮然一突，讓在場的路逸和克萊爾均神情一震。

克萊爾大為震驚，連忙問道：“老師，你不會這就悟了吧？”

“沒錯。”伊琳娜緩緩睜開眼，臉上滿是收獲之情：“我確實有所突破，離傳奇又近了一步。”

“又近了一步？”路逸原本還沒覺得有什么問題，聽完這句話，再聯想到伊琳娜之前也三天兩頭的號稱有所頓悟，登時警覺起來：“伊琳娜女士，你悟到些什么？”

“我悟到了……”伊琳娜的眼神漸漸銳利，音調也越來越冷：“真理之書是個騙局！它里頭記錄的根本不是真理，而是一個又一個謬論！”

路逸、克萊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