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連竅。以我目前之能，對其魂魄的眩暈并不算太強，其自身對于危機的靈覺，足以將他喚醒。你別看那使劍之人看似被我控制，實際你若出手，生死恐怖之下靈覺示警，我們就真的要交代在那里了……越級殺人，哪有這般容易。”

姜暄淑躺臥在冰冷的石塊上，腦海中衛軒的話語在回蕩。

“前輩？”

“什么事。”

“你那個時代的修仙界，也是這般模樣嗎？修士仇殺，宗門攻伐，無休無止……我小時候還在村里，聽那些爺爺們講，仙人都是仙風道骨，法力與壽命無邊，常在洞府中悟道，一覺就是千萬年。在宗門里的時候感覺還好些，出來就覺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修士悟道，以求長生。若是能夠清修得大道，沒有誰愿意拿命去拼，這卻與我等所求相左了。只是，若是真的只青燈伴月，大多數人哪怕在洞府里化作枯骨，都未必有一窺長生道途的機會。所以只能拼殺，爭那一份機緣，不過是想要多看一眼仙路上的風光罷了。”

“那你殺了很多人嗎？”

“……很多，千百年，早難以計數。”

“可是師父說我是大氣運者，是天才……”

“修仙界缺什么，也不會缺天才。想要活下去？用你手中的刀，殺出一條路來。”

“我明白了，我會的。”

姜暄淑不再說話，像是睡著了，不過微微顫動的睫毛出賣了她，她的內心顯然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的平靜。

顯然，她還并不是很習慣殺戮。之前那三名白衣修士，算起來，真正死在她手里的，只有第二個，第一個死在意外飛來的萬魂幡中，第三個則有著自己幽魂阻隔，遮擋了視野，對于姜暄淑而言，她其實只是沖著淡藍色的人影背部刺下了而已，顯然屏蔽了大部分沖擊。

這個年少的宗門天驕被保護得太好了。

而現在，她決定不再畏懼。

少女純潔的就像白蓮花一樣，卻在努力將自己染色，變成大人的模樣。

她不喜歡，但是依然奮力，想變成適合修仙界生存的樣子。

沒事，殺多了就好了。衛軒在內心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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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死原的內部走，尸骸越多。

開始還只是零星的尸骨東一具西一具攤在紅土上，但是到了后面便成群出現，逐漸鋪滿了道路與山石，到了最后甚至幾乎連紅土都看不到了，一片地上全都是灰白色的骨骼，看著著實駭人。

這片死原，該不會真的是用血染紅的吧？一人一幡腦海中同時出現了這個念頭。

姜暄淑試圖從尸骨的間隙之中踩著紅土行走，但是很快她就放棄了，一腳踩在了尸體之上。

“咦？”她輕咦一聲，又跺了跺腳：

“好堅硬的骨骼，此人生前修為怕是不低！至少有……連竅境吧？”

姜暄淑不確定地說道，隨后用手輕輕拍了拍腰間的萬魂幡：

“前輩，當年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交戰的雙方又是何方勢力，竟爾如此慘烈，這種修為的修士竟充作小卒。”

“受得傷太過，本體又破碎支離，很多東西記不得了。”衛軒的聲音悶悶的，“你看我如今這般德行，就該知道我此時已經傷勢極重，否則我早就帶你踏遍強者隕落之處，助你尋找機緣了。”

“所以等出去之后，你便去學煉器之法，好早日將我恢復，我也好幫你。”

此時他心中很是郁悶，這么多的尸骨，竟然一個魂魄都沒有，卻令他白白高興期待。

不過這終究是氣話，這么些日子下來，也不是沒有收獲。

想著，衛軒的魂魄力量探入姜暄淑腰間的芥子袋中。

“半把長刀、一張已經瀕臨破碎的‘馭水’符、半個青銅鼎和兩把殘缺程度不同的長劍，再加上一個矛頭。”

這就是全部了。比較可惜的是，縱然此地尸橫遍野，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太多的遺存。

時間是萬物最大的敵人，無論修士還是法器。

不少物件，已經徹底腐朽，失去了使用的價值，更多的甚至連完整的形體都沒有了，只有一堆與紅土不同的灰塵標志著它們來過。而衛軒，也從一開始那種類似于游戲摸尸的興奮，轉變為了無動于衷。

可能死原里層會有更多的寶貝？畢竟這里還只是外部。

好在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尤其是那符箓，應當還能夠發出相當于引氣境后期的一擊。

這邊還在點數收成，那邊姜暄淑也發現了一處異樣。

只見層疊的白骨之間現出一片空地，一具尸骨靜靜躺在其中，不與其他遺骸交疊。

紅色的土壤已經將那尸骨埋在了土下，只剩半具裸露，那頸骨極長，嘴部卻又尖細，不似是人。

姜暄淑走過去，抓住那白骨的右肩，微微用力將它提起，才發現這尸骨不是半具被埋在土下，而是只剩下了半具。

“噗。”

尸骨上掛著殘存的布片，不知什么材質所做，到如今竟還能有所殘余，里面一個小瓷瓶和幾張紙頁滑了出來，紙頁摔在地上隨即化作飛灰，但瓷瓶卻陷入了土壤之中。

姜暄淑拿起來，戳破瓶口，一顆灰色的丹丸滾落在她的掌心。

“是‘升法丸’。”衛軒的記憶流動，找出了匹配的丹藥，不由地一陣欣喜：

“這是上古時期很名貴的丹藥，蘊靈境以下，可直接晉升一階，且毫無副作用。那時候修士最常干的，就是用這個丹藥突破大境界，不過……”

衛軒的魂魄探出體外，掃了掃這丹丸：

“果然，大半精華已經流失了。”

“還好，剩下的藥力，應當還足夠你突破一階。”他又細細觀察，這般說道，同時暗暗心驚，這么多年居然還能留存下藥力，足見煉制之人功底，當年這顆丹丸的價值用連城可能都不夠形容。

不過想起自己前身，他又釋然了。曾經這般強大的萬魂幡都在此被折斷撕毀，這些丹藥又算得了什么呢？

雖然修為已經所剩無幾，但是那些遺留的記憶卻足夠驚人。只不過那是萬魂幡前任器靈的記憶，多是以旁觀者角度所看，對于見識眼界什么的提升很大，可一旦提及具體的修行法訣之類的，他就抓瞎了。

好在少女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令他白費心思準備了一番說辭。

萬魂幡的布面無風飄動，好似是人在搖頭，摒棄腦海中的雜念：

“就在此地突破吧，我為你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