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暄淑沉浸于讀書之中，轉瞬間又過去十余天，到了新的一月月初。

這一日，她如往日一般正在翻閱書籍，洞府外卻傳來招呼聲。

“何事？”姜暄淑一邊應答著，一邊打開了大門。

“師叔，弟子送仙髓給您。”眼前之人十分面熟，前才剛見過，正式那三代弟子廖修安。

“您的月額，十斤仙髓。”他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捧著一塊中指大小的晶瑩小塊，像是琉璃般在陽光下閃爍著光彩。

姜暄淑接過那一塊不規則晶體，掂了掂，確認是十斤之后，抬頭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面色憔悴，不由疑惑問道：

“這點小事，令小輩弟子來便可以了，你這般忙于這些事情，豈不是耽擱了修行？”

宗門如今已經傳至第四代“修”字輩，在輩分上，他好歹也算是個師父輩，上次還可以說是藥液寶貴，這次……怎么著也不至于來干這等跑腿的事。

“是九師叔的吩咐……各位師叔師伯既然都在曇淵殿，如今外門上下，便是由九師叔掌管，師叔命我為眾位師叔送這月額。”

九師叔，便是許暄賢，當日光門外等候弟子的領頭者。

“師叔，弟子可否問問，這宗主訓誡獎賞，還需得幾日？”

青年小心翼翼地問道，一邊觀察著姜暄淑的臉色。

姜暄淑見此，心下有些不忿，心中暗道：

“前八位師兄全數為宗門殉難，九師兄便已肯定是下一代大師兄，正當展示氣量，整頓外門的時候。這些弟子沒了師父庇護，此時如無根之萍一般，師兄本該好生撫慰，避免宗門動蕩，人心惶惶，他卻趁機欺辱，實在沒有師門長者氣度，白過了這五十多載年月。且四師兄平素待我不錯，我雖不好得罪九師兄，卻也不能看著他的弟子這般受委屈。”

于是說道：

“宗主那邊的事，我實不知……但你好歹也是師父輩的人，我記著……你是煉體八重吧？那突破引氣，開門收徒是早晚的事，干這些雜活，小輩弟子見了，你哪還有威信？更別提耽擱修行。這樣，我近日研習煉器之法，你每隔四日，替我從經殿搬書二十本，這事交給小輩去做。師兄那邊，我自去說。”

廖修安聞言顯然有些驚訝，停在原地數息時間，隨后意識到這是姜暄淑在為他出頭，只感覺身上發麻，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本已因為宗門勢利而有些涼薄的心又熱了起來，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師叔，修安，修安拜謝了。弟子微末本事，不敢說為師叔赴湯蹈火，但聽聞師叔門下尚未有門徒，若師叔有所需，盡管吩咐弟子，弟子定當竭盡全力。”

頓了數秒，似乎是在遲疑，但還是問了出來：

“家師遲遲未歸，師叔您上次也是傷重……弟子斗膽相詢，家師，家師是否已經……”

姜暄淑避過了他的眼神：

“莫要想太多，宗門事務，盡有宗主操持決斷，若有什么事，早晚會通知，私傳謠言丟了性命，可大大不值。九師兄……也不是小氣之輩，想來現下只是暫時的，不會過多為難你們的。”

“……是，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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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洞府之中，姜暄淑先是取出自己養的白鴿，寫了份信件，放出去令它尋找許暄賢，隨后又將此事與衛軒說了一說，衛軒聞言也是嘆息，卻也無法。上古之時，也是如此。一旦自己直屬的宗門長者出事，便瞬間無人撐腰，之后要么看掌事者是否大公無私，要么便只能徐圖自強。

聊了一陣，姜暄淑便也收攏心神，將目光凝聚在手心那塊晶體之中，僅是凝望，便可感覺到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咦，這不是地髓石嘛，你堂堂昭游宗長老親傳，怎么只有這么小塊？”

衛軒也看見了，一陣魂魄波動傳到了姜暄淑的腦海之中。

“地髓石？”姜暄淑怔了怔，隨后笑道：

“衛老，錯了，錯了。不想你通曉古今，也有犯錯的時候，此物名叫仙髓。引氣以上宗門弟子每月都可得到供奉，可珍貴的很吶，一小塊已是來之不易。”

“傳說，上古時期，曾有仙人隕落，深埋厚土之中。日夜變換，他的脊髓化作了晶體，內中濃郁的天地之氣便是其一生修為的精華，吸之修行速度可快上數倍不止，于是得名仙髓。”

“胡扯。這東西我怎會認錯。”衛軒失笑，萬魂幡的布面將小晶體裹起，蠕動著，似是人在摩挲，又放開，那晶體咕嚕嚕在床上滾動，差點掉地上，被姜暄淑忙不迭借住，嗔道：

“衛老，小心些，這可是寶貝。”

“寶貝？”腦海中白胡子老頭用鼻子發出了“赤”的一聲，“這在上古時期可不是多么罕見的物品。”

“仙的脊髓，倒是異想天開。求道路頂端的長生者，哪怕只是一滴鮮血都足以破滅你這昭游宗，想煉化？呵。地髓石乃是天地精氣所化，天地初開孕育，我那時候，這東西存量很是富余。”

“不過，好像在一些地方倒是有說法，說這是大地的脊髓……看來是以訛傳訛至今，反倒成為主流，然而竟然成了這般，卻也離譜。而且，看你這模樣，這東西很稀缺？”

“聚髓地很少見的。”姜暄淑趕忙答道，口中又嘟囔道“原來是這樣，師父盡吹牛”。

而衛軒聞聽“少見”之言，頓時沉默了。

“莫非是這昭游宗太過弱小？”他心中暗自思忖：“可不對啊，再弱小也不至于……難道是，歷經這么些年，地髓石已經被修士幾近消耗殆盡？干，我到底在死原里呆了多久。”

一時間小幡有些郁郁，只感覺滄海桑田，變化之大，令人唏噓。

這一邊姜暄淑見衛軒不再說話，便也拿起那仙髓，修煉起來。她將晶體置于掌心，一股吸力便涌出，晶體中的天地氣似是找到了宣泄之口，頓時涌入，姜暄淑的氣息飛速攀升，丹田中愈發充盈。

只是這仙髓消耗也是極快，姜暄淑引那仙髓之中天地之氣不過三個時辰，這仙髓已然有一半化作了石塊。

姜暄淑見此也沒有繼續修煉，從蒲團上站起，活動了下手腳，便爬上床，靠著床背，屈著腿，繼續閱讀那煉器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