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悅的作戰靴碾碎了兩叢枯黃的駱駝刺，沙粒抽打在后頸的火辣痛感突然消失了。

她抹了把臉上的沙塵抬頭望去，鉛灰色的云層正以恐怖的速度吞噬最后一線天光，十米外的野草已經被狂風吹成了波浪形。

“這破游戲連天氣預報都沒有嗎？“她扯下圍巾裹住口鼻，手腕上的倒計時數字在風沙中明明滅滅。

原本該是安全區方向的丘陵輪廓，此刻完全淹沒在翻涌的沙墻里。

鐵銹味的狂風卷著碎石砸在倉庫區順來的鐵棍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叮當聲。

三個水泥墩突然從斜前方顯現，顏悅幾乎是滾進這個臨時避風處的。

背靠粗糲的混凝土喘息時，她摸到作戰褲側袋鼓起個方形的硬物——是半瓶從貨架廢墟里撿的礦泉水，塑料瓶身已經被體溫焐得溫熱。

沙礫打在水泥墩上的聲音突然摻進了別的節奏，顏悅握緊鐵棍的手指關節發白。

五米開外的風沙帷幕里，有個高大的輪廓正在彎腰系緊靴帶，獵裝下擺的金屬搭扣在昏暗中泛著冷光。

那人背上交叉綁著兩柄獵刀，刀柄纏著的皮質綁帶磨損嚴重。

“喂！

你知道安全區...“她的喊聲被狂風撕碎，湯姆轉頭時，防沙鏡片上劃過一道反光。

這個滿臉沙塵的男人只是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就重新隱入呼嘯的沙暴中，軍用短靴留下的腳印轉瞬就被風沙撫平。

顏悅吐出嘴里的沙粒，把礦泉水瓶塞回口袋時摸到了個冰涼的東西。

是截二十公分長的鐵絲，斷口處還沾著杰克作戰靴上的黑色橡膠——這讓她突然想起倉庫區那些捕獸夾似的倒塌貨架。

當第十粒沙子鉆進睫毛根部時，顏悅終于踉蹌著撞上段腐朽的木柵欄。

被風扯成碎布的圍巾下，她看到三十米外有棟傾斜的木質房屋，二樓的氣窗正在狂風里痛苦呻吟。

鐵棍試探著戳過門前半米深的沙坑，某種動物骸骨的白茬在沙面上忽隱忽現。

二樓傳來的悶響讓顏悅貼墻的動作僵在原地，那不是風撞門窗的動靜。

她縮在屋檐陰影里數到第七聲心跳，終于辨清混雜在風嚎里的金屬碰撞聲——是醫療鉗碰到玻璃瓶的清脆響動。

沾滿沙塵的指尖扒上窗臺時，顏悅聞到了混在風里的苦味。

透過碎裂的玻璃縫隙，她看見工作臺上擺著三支不同口徑的蒸餾瓶，某種深紫色草藥正在石臼里被碾成糊狀。

沾著血漬的繃帶卷從鐵皮柜邊緣垂下來，在穿堂風里輕輕搖晃。

木窗框發出細微的咯吱聲，顏悅的指甲縫里卡著沙粒。

蒸餾瓶里的深紫色液體突然沸騰起來，驚得她差點松手摔下去。

露西抓起工作臺上的繃帶卷按在腰間，那里別著把銀色的手術刀。

“誰？“帶著北歐口音的女聲被風扯得支離破碎。

顏悅的喉結滾動了兩下，作戰服后背被冷汗浸透的地方正在風里發涼。

她摸到口袋里那截沾著橡膠碎屑的鐵絲，突然想起半小時前湯姆消失前指的方向——西北方，正是這棟危樓的位置。

門閂滑動的聲音比預期更快。

露西的醫用橡膠手套上沾著紫色藥汁，金發用發霉的布條胡亂扎著，消毒水味從她身后的鐵皮柜縫隙里滲出來。

顏悅注意到對方左腳踝綁著的繃帶滲著血，和倉庫區那些捕獸夾造成的傷口很像。

“我需要抗生素。“顏悅把鐵棍橫在胸前，作戰靴卡住門檻，“用這個換。“她從側袋掏出礦泉水瓶，塑料在掌心發出輕微的擠壓聲。

露西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醫用鑷子從袖口滑到指尖：“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水？“

屋外的風突然變向，二樓的木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顏悅剛要開口，西北方傳來金屬撞擊聲——是有人踢到了她藏在沙坑里的捕獸夾殘骸。

露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紫色藥汁在作戰服袖口暈開個硬幣大小的污漬。

“三個，不，四個。“露西的呼吸噴在顏悅耳后帶著草藥苦味，“東側窗下有兩個汽油桶。“

顏悅被拽進屋內時，蒸餾瓶里的紫色液體正在劇烈冒泡。

露西從鐵皮柜底層摸出個玻璃罐，里面泡著干癟的沙漠蝎子。

當樓板傳來第一下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時，顏悅突然想起倉庫區那些倒塌的貨架——和這棟危樓同樣角度的傾斜。

“接著！“露西拋來的玻璃瓶在空中劃出拋物線，顏悅接住的瞬間聞到刺鼻的硫磺味。

二樓儲物間的木門突然爆開，某個戴防毒面具的身影剛舉起沖鋒槍，就被顏悅掄起的鐵棍砸中手腕。

槍聲和玻璃碎裂聲同時響起。

紫色煙霧從破碎的蒸餾瓶里噴涌而出時，顏悅終于明白露西為什么提前捂住口鼻。

她閉著眼把硫磺瓶砸向聲源，爆燃的火光里傳來痛苦的悶哼。

“西南角暗門！“露西的喊聲混在槍聲里。

顏悅摸到墻上的裂縫，腐朽的木板后露出段生銹的鐵梯。

追兵靴底碾碎玻璃碴的聲響近在咫尺，她反手甩出那截鐵絲，纏住東倒西歪的汽油桶。

爆炸的氣浪掀飛了二樓地板。

顏悅在墜落瞬間抓住露西的醫藥包，漫天飛揚的繃帶卷中，她瞥見某個玩家頸側紋著蝎子圖案——和漢斯幫派的標記一模一樣。

“往北兩公里有廢棄加油站。“露西把止血繃帶塞進她背包時，手指在發抖，“小心穿皮草的男人。“

顏悅翻出窗戶時，身后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她沒敢回頭確認露西的情況，作戰靴碾過沙地上新鮮的輪胎印——是改裝越野車特有的鋸齒紋。

風里飄來股皮革混合機油的刺鼻味道，和之前倉庫區爆炸時的氣味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