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是被催債電話吵醒的。

“陸先生，您名下的天機觀已被列入法拍清單，今天下午三點......“

他掛斷電話，發現自己在道觀偏殿打地鋪。晨光透過破窗欞灑在斑駁的三清像上，香案積著厚厚的灰，唯有祖師爺牌位前擺著半碗冷掉的泡面——昨晚從殯儀館順回來的貢品。

腕間的斷麻繩突然收緊。顧小滿的鬼影從梁上倒掛下來，發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磚上暈開暗紅。

“你打呼嚕。“她指著自己烏青的眼眶，“鬼不用睡覺，但需要安靜。“

“鬼還挑三揀四？“陸九抓起泡面碗，湯汁已經凝成凍狀。他瞥見女鬼脖頸的勒痕比昨夜更深，淤血幾乎蔓延到鎖骨。

手機突然在褲兜里震動。某魚APP彈出條新消息：【重金誠聘驅鬼師！世紀豪庭別墅鬧鬼，日結十萬！】

發件人ID叫“玄冥居士“。

“釣魚詐騙。“陸九正要刪除，顧小滿突然按住他手指。陰氣順著手臂竄上來，凍得他打了個噴嚏。

“這個標記，“她指尖點在對方頭像角落——蓮花紋里藏著道扭曲的符文，“和篡改我生死簿的符咒一樣。“

三清像突然無風自動。案頭的青銅羅盤騰起青煙，磁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城南方向。

陸九盯著羅盤表面浮起的血色篆文，那是師父失蹤前教他的最后一道符：“巽位生變，死門藏煞......有意思。“

世紀豪庭別墅區保安亭外，陸九被攔在鍍金柵欄前。

“道士證？天師資格證？“保安嚼著檳榔打量他的破道袍，“最近搞直播的神經病真多。“

“他是我請的貴客。“

勞斯萊斯幻影里伸出一只戴滿翡翠戒指的手。車窗降下，露出張浮腫的胖臉。陸九認出這是本地房產大亨周福海，上周電視新聞里他剛給山區捐了五百萬——用批發的過期文具。

別墅地下室比停尸間還冷。周福海擦著汗解釋：“自從買了這兇宅，我每天夢到女鬼索命......“

“女鬼長什么樣？“陸九用手機電筒照過墻面。那些看似隨意的霉斑，在強光下隱約構成符咒紋路。

“白裙子，長頭發，脖子有勒痕......“

顧小滿的鬼影突然在鏡中顯現。陸九猛地把周福海推進酒窖：“站著別動！“

羅盤在此刻劇烈震動。陸九順著指針方向撬開地磚，腐臭味撲面而來。混凝土里嵌著具白骨，頸骨套著生銹的鐵鏈，胸肋骨間插著張泛黃符紙——朱砂畫的鎮魂符第三筆逆鋒起筆，和顧小滿說的一模一樣。

“這是天機門的鎖魂陣。“陸九扯出符紙瞬間，整棟別墅的地板開始滲血。顧小滿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白骨眼眶里鉆出密密麻麻的尸蟲。

周福海連滾帶爬往外逃：“大師救我！我加錢！加雙倍！“

“成交！“陸九甩出桃木劍釘住涌來的尸蟲，劍柄掛著的直播手機還在忠實記錄畫面。彈幕瘋狂滾動：

【主播在拍喪尸片？】

【血漿特效牛逼！】

尸蟲突然匯聚成人形。腐爛的指骨抓住陸九腳踝，白骨下頜一張一合：“師兄......你終于來了......“

陸九如墜冰窖。這聲音他聽了十年——是五年前死于雷劫的師父！

“天機門第三十二代掌門陸長青，“白骨咯吱作響地站起，顱骨內燃起幽藍鬼火，“借孽徒之手......重見天日......“

青銅羅盤突然爆出金光。顧小滿的鬼影在光中凝實，她脖頸勒痕滲出黑血，發絲如利箭刺入白骨眼眶：“滾出去！“

別墅在轟鳴中坍塌。陸九拖著昏迷的周福海沖出火海時，直播手機收到條神秘私信：

【想知道你師父怎么死的嗎？明晚子時，南山公墓C區17座。】

發件人頭像是個穿判官袍的背影，ID叫“酆都快遞“。

回到道觀時已是深夜。陸九給三清像上了三炷高香——從周福海錢包里順來的龍涎香。

“現在能說了？“他轉向正在啃祭品蘋果的顧小滿，“為什么那具白骨會叫我師兄？“

女鬼的牙齒陷進果肉，汁液卻從下巴的破洞漏出來：“因為有人用天機門秘術，把殘魂塞進我的尸骨......“

供桌突然炸開。黃影閃過，偷燒雞的賊被陸九用雷符釘在墻上——是只油光水滑的黃皮子，尾巴尖還沾著墳頭土。

“黃十八？“陸九揪住它后頸皮，“去年偷吃我師父貢品的賬還沒算呢。“

黃鼠狼口吐人言：“小的知錯了！我給您當保家仙還債！“

“包吃包住，全年無休，接受嗎？“

“......能交五險一金嗎？“

陸九把勞動合同拍在它面前時，青銅羅盤突然自行浮空。磁針指向南山方向，盤面浮現血字：

【子時將至，速收快遞。】

月光照亮南山公墓的殘碑。陸九蹲在17號墓穴前挖出個檀木盒，里面是把生銹的銅鑰匙和段模糊的錄像——

黑白畫面里，師父陸長青正在畫符。突然有黑影破窗而入，符紙在火中顯現出“玄冥“字樣。鏡頭最后定格在師父驚愕的臉上，他嘴唇翕動的口型是：“快逃！“

墓碑后傳來沙沙聲。陸九轉身看見穿判官袍的男人正在燒紙錢，火焰是詭異的青紫色。

“你師父不是渡劫失敗。“判官的聲音像生銹的刀片刮擦墓碑，“他是被玄冥集團滅口的......因為他們找到了改寫生死的鑰匙。“

夜梟的尖嘯劃破死寂。陸九低頭看向掌心的銅鑰匙，發現齒痕與青銅羅盤背面的凹槽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