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猩紅的花海,林秋陽俯身拾起虎符的剎那,曼珠沙華突然集體轉向鎖龍潭方向。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三百張人臉,每張都是他在深淵棺槨里見過的少年。虎符裂縫中滲出黑血,滴落處騰起青煙,地面顯出一行血偈:
「陰陽逆,雙生現,鎮魂需飲至親血」
廢墟深處傳來嬰兒啼哭。林秋陽循聲撥開花叢,看見水晶棺殘骸中蜷縮著個渾身符咒的男嬰——那孩子鎖骨處的胎記,與他七歲時刻下的輿圖紋路完全吻合。
“終于等到這一天。“
靛藍布衫的身影從霧中走來。男子摘下斗笠時,林秋陽的翡翠扳指突然發燙——這張與自己九分相似的臉上,爬滿蚯蚓狀的陳舊疤痕。
“兄長?“林秋陽脫口而出。記憶如潮水翻涌:五歲那年暴雨夜,床底爬出的雙生兄弟被父親拖向祠堂;母親投井前最后那個擁抱,其實是在他后背刺入半枚虎符。
男子指尖拂過水晶棺的裂痕:“當年母親將我們兄弟分置陰陽兩界,你承陽壽鎮宅,我化陰符守潭。“他掀開衣襟,胸口赫然是倒置的鎖龍潭輿圖,“可惜永貞公的殘魂寄生父親,篡改了祠堂族譜。“
廢墟突然震動。三百朵曼珠沙華騰空而起,花瓣剝落露出森白頭骨。兄長拽著林秋陽躍入枯井,井壁上歷代鎮魂者的血手印逐一亮起。墜落中,林秋陽看清井底封印的全貌——潭水分隔陰陽,陽界老宅為陣,陰界竟是現代殯儀館的地下停尸間。
“這才是完整的太極鎮。“兄長按動尸柜上的生辰密碼,“父親把你送到城市殯儀館工作,就是為讓陰陽雙陣遙相呼應。“
03號尸柜彈開的瞬間,林秋陽的血液幾乎凝固——冷氣繚繞的隔層里,并列擺放著兩具尸體:左側是視頻通話時“意外身亡“的父親,右側竟是上周給他發送遺書短信的自己。
“我們早就是死人了。“兄長將虎符嵌進尸柜暗格,“從母親將我們剖分陰陽那刻起。“
殯儀館的電子鐘突然瘋狂跳動。當日期跳回母親投井那晚時,停尸間大門被巨力撞開。渾身潰爛的永貞公爬行而入,每步都在地磚上留下焦黑手印:“好一出母子情深...可惜鎮物雙生,必要相殺!“
虎符在尸柜內發出蜂鳴。林秋陽看見三百道虛影從尸柜涌出,歷代枉死的自己化作金色鎖鏈纏住永貞公。兄長趁機割破兩人手腕,將交融的血滴入虎符凹槽:“陰陽血引,該重啟陣法了。“
“不!“永貞公的嘶吼震碎頂燈,“本官籌劃三百年...“
血滴觸符的剎那,殯儀館地面浮現巨大的太極圖。林秋陽被推往陽魚眼位時,看見兄長反身躍向陰魚眼位的焚化爐。永貞公的殘魂在陰陽交界處撕裂,一半被兄長拽入爐火,另一半撲向林秋陽手中的翡翠扳指。
“活下去。“兄長在烈焰中舉起半塊輿圖,“母親真正要守護的...“
爆炸氣浪掀翻整座殯儀館。林秋陽在廢墟中醒來時,掌心攥著燒焦的襁褓殘片,絲帛上繡著母親最后的留言:
「雙生非孽,陰陽為鑰,鎮魂不若渡魂」
朝陽刺破烏云時,他站在鎖龍潭舊址上。新修的公路貫穿老宅廢墟,工程隊正將最后一塊刻著鎮魂咒的青磚碾成渣土。包工頭叼著煙感慨:“聽說這下面挖出三百口空棺材,專家說是明清衣冠冢...“
黑貓突然竄上挖掘機駕駛艙。林秋陽順著它注視的方向望去,新建的殯儀館玻璃幕墻上,隱約映出個穿靛藍布衫的背影。那人轉身時,鎖骨處的輿圖刺青正化作飛灰消散。
手機突然震動,殯儀館工作群彈出新消息:【今日接遺體一具,死者鎖骨有奇特抓痕,請小林師傅負責入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