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青銅蠱鼎炸開第三十九次時，云岫正在剜自己的肋骨。

月光透過竹篾窗格，在少年精瘦的脊背上切割出斑駁血痕。他握著一柄苗銀薄刃，刀尖精準刺入第五根肋骨的間隙，暗紅血珠墜入藥臼，與碾碎的情蠱卵混成粘稠的漿液。這是苗疆最陰毒的換命術——以骨為引，以蠱為橋。

“姐姐的睫毛在顫呢。“他將染血的銀刀咬在齒間，手指撫過冰玉榻上昏睡的雪棠。少女頸側潰爛的傷口正在滲血，與她袖中滑落的銀鈴蠱鏈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藥爐突然爆出青煙。云岫反手甩出三枚銀針釘住躁動的蠱鼎，裸露的腰腹因疼痛劇烈起伏。那些從自己身上剜下的碎骨正漂浮在藥湯中，逐漸凝成與雪棠腕骨相同的弧度。

“再忍忍...“他含住雪棠的耳垂哺入藥汁，舌尖卷走她唇角溢出的血絲。榻邊銅鏡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少年潰爛的左臂與她頸側傷口同時蠕動，仿佛有無數蠱蟲在血脈中同頻震顫。

窗外傳來蛇蠱的嘶鳴。云岫瞳孔驟縮，沾著藥汁的指尖在雪棠眉心畫下鎖魂咒。十二盞幽冥燈倏地亮起，照出藥廬梁柱間密密麻麻的傀儡絲——每根絲線都系著個與雪棠容貌相似的藥人。

“岫公子好興致。“謝無咎的束魂傘尖挑開竹簾，傘面流轉的墨色淹沒了滿室血腥，“用三百活人煉替身蠱...“玄門宗師溫潤的嗓音里浸著冷意，“不怕反噬了你的小殿下？“

云岫的蠱笛已抵在謝無咎喉間，笛孔鉆出的碧鱗蛇蠱卻僵在半空——傘骨間垂落的畫卷里，赫然映著雪棠與容珩在寒潭相擁的殘影。

“玄門的窺天術...“少年巫醫忽然輕笑，潰爛的手掌按在謝無咎心口，“能不能算到你今夜...“指尖蠱蟲刺破衣料，“會哭著求我的噬心蠱？“

束魂傘突然翻轉。謝無咎腕間玉蟬閃過幽光，傘面墨色化作囚籠罩住暴動的蛇蠱：“云大夫不妨猜猜...“他指尖拂過傘骨某處暗紋，藥廬地面突然浮現北齊星宿圖，“為何噬心毒發作時，殿下總會去地宮找那口冰棺？“

瓷瓶炸裂聲打斷對峙。云岫猛地回頭，見雪棠正攥著從他腰間扯下的玉蠱瓶。淡紫蠱霧彌漫間，她頸側傷口突然爬出金紅絲線——那是赫連燼的鎖龍筋在吞噬藥性。

“原來你每日喂我的安神湯...“雪棠將染血的銀鈴按在云岫潰爛的傷口，看著他痛得弓起脊背，“摻的是傀儡蠱灰。“

藥廬陷入死寂。云岫忽然低笑起來，染血的銀刀劃開自己心口：“姐姐總是這么聰明。“他抓著她手腕按進猙獰的傷口，“那能不能摸出來...“粘稠鮮血從指縫溢出，“這里跳動的半顆命蠱，刻的是誰的生辰八字？“

雪棠的指尖觸到某種硬物。當看清那嵌在血肉中的銀鎖片時，她突然記起十年前那個雨夜——被扔進蛇窟的小巫醫抱著她的裙角，將沾血的銀鎖塞進她掌心：“把我的命拿去吧，姐姐。“

“現在輪到我了。“云岫喘息著將她壓倒在藥人傀儡絲上，那些系著傀儡的絲線突然纏住她四肢，“噬心毒每發作一次，命蠱就會吞噬你一分記憶...“少年舔去她眼尾淚痣上的血漬，“等你忘記容珩的冰綾、赫連燼的鎖鏈...“潰爛的手掌撫上她心口，“就會只記得我指尖的溫度。“

窗外突然雷聲大作。雪棠腕間的鎖龍筋暴起刺穿屋頂，暴雨裹著赫連燼的煞氣灌入藥廬。西涼男子玄鐵重劍劈開傀儡絲的剎那，云岫的蠱笛已吹出攝魂調。

“殿下可看清了？“謝無咎的束魂傘在混戰中展開，傘面浮現出雪棠記憶被蠶食的畫面，“您每滴落在傀儡絲上的血...“他玉蟬法器照亮云岫心口銀鎖，“都在替他修補潰爛的魂魄。“

雪棠突然嘔出黑血。那些隨暴雨涌入的蠱蟲正在她皮膚下游走，云岫潰爛的左臂卻開始愈合。她終于看清銀鎖片上的刻紋——是她當年隨手系在幼年云岫腕上的平安結。

“為什么...“她扯斷纏在頸間的傀儡絲，任由傷口崩裂，“要改命格替我承毒？“

云岫的蠱笛發出悲鳴。少年在暴雨中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蔓延的紫黑蠱紋：“因為從你賜名那日起...“他笑著咳出血沫，任赫連燼的劍尖抵住咽喉，“云岫這兩個字...“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勾畫她的小像，“就刻成我肋骨上的蠱咒了。“

藥廬突然地動山搖。容珩的冰綾破窗而入，卷著雪棠撞進寒潭水幕。云岫在謝無咎的束魂傘下發出厲笑，潰爛的左手捏碎本命蠱：“姐姐若想起來了...“他望著水幕中糾纏的身影，“會發現這些男人...“蠱蟲從七竅鉆出，“都是我送你的試藥傀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