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阿爸??！”

兩兄弟顧不得身上灰撲撲的全是塵土泥漬，一左一右抓住老查干土司的手臂。

老查干手臂微微抬起，讓兄弟倆松開自己的手臂，顫顫巍巍的抬手，呼吸有些急促。

“你們兩個，跪下！”

他的手指顫抖著，手里是錦衣衛遞給他的紙條，被他捏的皺了一個角。

剛剛噴的血有幾滴落在紙條上，已經暈染開了，浸濕了紙條。

老查干并沒有馬上打開紙條，看著兩個兒子，沉默了許久，最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接受了查干家的軍隊已經覆滅這一現實。

查干兄弟倆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直視自己父親的目光，老大后悔沒有聽老查干的話，葬送了自家積蓄多年的勢力。

老二后悔下手太晚，讓大明軍隊有機可乘。

“阿爸，其實我們在和那木開戰之前，派人來問過阿爸，您讓我們繼續忍耐不要生事，也不說理由，我們這才自作主張的。”

查干額吉開口，他還沒明白，覺得是那木土司挑釁殺人在先，自己和大哥反擊在后，要不是大明橫加阻撓，自己已經統一孟養司木邦司了。

“老二，你先下去，我有話要對你大哥說。”

見老二查干額吉沒有意識到幕后黑手是大明吳王朱允熥，老查干心里松了一口氣，讓他先下去。

他從來沒收到過什么信，是誰有實力攔下自家的通信，然后從中作梗，老查干心知肚明。

事已至此，告訴查干額吉真相也沒有用，還有讓他做出沖動行為的風險，不如就這么讓他恨著那木土司。

“額知，你看出來了前因后果沒有？”

等到老二查干額吉離開，老查干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查干額知。

老查干被朱允熥留在昆明的時候，預感到了大明可能會有什么動作，但他沒想到這么快，也沒想到大明是存了一次性滅了他們的意圖。

“你和那木小子都上當了，或者說我也上當了，我們都錯估了大明，也錯估了吳王殿下?！?

也是朱允熥運氣好，老查干并沒有見過塞王的威勢，對云南軍務最高長官的認識來自西平侯（靖江王）沐英。

而當初執掌云南的沐英并不能主動進攻某個勢力大的土司，只能誰作亂滅誰。

這讓老查干錯誤的估計了事情的形勢，產生了僥幸心理，他只覺得朱允熥還是老一套的挑撥離間，讓他們自己消耗，低估了大明藩王尤其是邊藩的自主權。

作為藩王的朱允熥不像沐英，云南軍務由朱允熥統一提調，出兵打土司根本不需要向南京請示，只需要事后匯報即可。

沐英除非平叛，平常想主動發動一場大的戰役，是不可能的。

“阿爸，兒子看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大明的陰謀，兒子當時就應該意識到，那木根本不可能有成建制的騎兵?！?

查干額知這時候腦子非常清晰，想起來坎頌說的那木土司出動帶甲騎兵一次沖鋒殺了查干家數百人。

那木家全掏空也湊不出來這么多盔甲和馬匹，只是當時迫于壓力和當時上頭的情緒，沒能看出來這巨大的漏洞。

“好了，你明白就好，現在一切都晚了，阿爸要告訴你的不是真相，真相不重要?！?

“而是接下來吳王要做任何事，你都要配合。你知道真相也要當做不知道，明白嗎？”

老查干土地看的明白，他們和那木家的統治，完全維系在自家強大的武力上，如今沒了軍隊。

短時間內各個寨子可能認自家土司的權威，等他們回過神，就會把查干家捶個稀巴爛。

“我留下你說話的原因就是你看出來了前因后果，我怕你對吳王不滿，咱家當土司這些年，殺的人太多，仇家也多，只有吳王能保證你和額吉的安全?！?

老查干明白，自己兒子的死活已經完全變成了大明吳王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情。

反抗無用，只能選擇保全自己兩個兒子，這時候他打開朱允熥給他的紙條。

“和中秋，仍為宣慰使；分清明，另則好賢良?！?

老查干嘴巴微微開合，心里暗自慶幸，還好吳王朱允熥跟自己想法一樣。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只要自己合作，就能過團圓中秋，名義上查干家依舊是孟養司宣慰使。

老查干笑了，明白朱允熥這是暫時需要自己合作，他慶幸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

“行了，阿爸該給你說的都說完了，你也去休息吧?！?

“阿爸，那你的身體。”

查干額知擔心父親的身體，剛剛可是吐血了。

“沒事兒，剛剛是急火攻心，吐出來好多了。”

老查干揮手讓兒子離開，他覺得查干家還有機會，只要保住宣慰使的職位，等到吳王離開，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就不信這么年輕，又有雄心，僅四個月就滅了自家和那木家的吳王，會一輩子待在云南邊陲之地。

......

江德一大早就看見老查干，笑著問。

“老土司，您這是？”

一大早老查干就帶著大兒子來拜訪朱允熥，是為了表示臣服。

“這幾日沒下棋，臣厚著臉皮來請王爺手談幾局?！?

收到江德的稟報，朱允熥跟往常一樣和老查干下棋。

只是這一次，老查干下的額頭冒汗，才讓朱允熥贏，等江德宣布這一局朱允熥獲勝的時候，老查干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王爺棋力精進速度之快，真令老臣汗顏！”

自己什么水平朱允熥還是知道的，抬手讓江德收起來棋盤。

朱允熥也明白了老查干的來意，這是通過棋局向自己表示低頭。

心里佩服查干土司，一般人未必能接受這么快自家的沒落，想來老查干應該有東山再起的打算。

“僥幸得老土司相讓而已，當不得真贏，旁邊這位是？”

不過朱允熥不擔心，他們這些土司靠高壓統御各村寨，一旦被拉下馬，只要他朱允熥不犯渾，不無休止的壓榨百姓，就不會有人想讓查干那木這種土司，重新騎到自己頭上。

“這位是老臣的大兒子查干額知，聽聞王爺要移駕孟養司，老臣特地帶他來，讓他給王爺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