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蔣瓛的驚訝和朱允熥的錯愕不同。

開國公常升看見江德等人署名，一拍腦袋，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早就懷疑過江德。

蔣瓛和朱允熥聽見拍腦袋的聲音，都看向常升。

“臣愚鈍，早該想到是此人的，王爺有所不知。”

“臣剛來之時，看王爺身邊的太監江德眼熟，回家之后想起來，他是陛下的檢校，昔日主管蒙元情報的人之一。臣本想第二天告訴王爺，后來因為一些事忘了...”

他想起來自己當時跟自家夫人李氏小別勝新婚，光顧著研究往復運動，把這事忙忘了，常升想到這臉頰微紅，得虧他臉黑，不明顯看不出來。

“對上了，對上了。”

朱允熥聽常升說完，把一切的線索都穿起來了。

自己無意間發現江德識字，跟自己說他是王保保的監礦太監，加上曾在負責情報的朱元璋親軍檢校任職。

“怪不得王弼之事過后，他會派人取走王弼的扳指玉佩等物。原來如此，孤明白了。”

原先朱允熥蔣瓛一直以為是大帳里執行殺陸仲亨任務的錦衣衛里有探子，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只拿走王弼的隨身配飾，確定王弼是不是真的死亡。

如今細細回想起來，江德也親眼看了陸仲亨的人頭，自己只是掀開了一點裝著王弼假人頭的盒子。

沒讓江德有機會看清，所以江德能確定陸仲亨死了，不能確定王弼的死。

“搞了半天，原來是孤沒有發現他也確定陸仲亨的死，不確定王弼的死。”

朱允熥重新坐回椅子上，聽完自己舅舅常升的話，他發現現在有一個更棘手的問題，江德這個人，不好讓他直接消失，因為他跟常升有交集。

“你們說，江德會不會把舅舅注意到他的事情，上報上去？畢竟密探被懷疑不是小事兒。”

江德如果被殺，有人知道江德曾是朱元璋親軍頭目密探，和沒人知道江德歷史身份是兩個概念。

要是朱元璋知道，常升已經知道江德是檢校還坐視江德被殺，對于常升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錯處和隱患。

“怎么都不說話？”朱允熥這時候抬頭，看見常升蔣瓛都閉口不言的樣子。

聽到朱允熥的話，常升依舊閉口不言，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之處，但是長期以來身為臣子的謹慎和服從，讓他沒有出言向朱允熥為自己爭取平安。

“事關王爺安危，臣的意見是，殺。”

一個密探隨身刺探，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名正言順拔掉，沒理由不繼續。

至于給開國公帶來的風險，蔣瓛知道，斟酌了半天，主憂臣辱，他最終還是站在給朱允熥出氣這邊。

“臣的意見也是，王爺繼續計劃，借此次刺殺驚懼臥病，鏟除這些爪牙。”

常升出言贊同，所謂知恩圖報，朱允熥救了自己，他想鏟除江德，常升想了想還是贊同，賭朱元璋不知道自己認出來了江德。

朱允熥看著蔣瓛和常升，這是他眼下最能信任依靠的兩個人，為了殺一個江德，拿他倆其中一人冒險...

“舅舅，孤看咱們都想錯了，孤想除掉江德，無非是想借此機會告訴皇爺爺，我是一個任性心機不深的孩子。”

常升看了蔣瓛一眼，蔣瓛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蔣瓛心想一個安排秘密救王弼任務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事不可為時，可以果斷放棄營救的吳王，怎么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太監密探就讓舅舅開國公冒險。

朱允熥接著說。

“殺江德只是手段，無關緊要，為了一個微末小人，讓孤的舅父和孤的都指揮使去冒險，孤不為也。”

常升蔣瓛看著地面，心里都有一種莫名的安心，這件事明明白白的讓他們感受到，吳王和皇帝是兩種人。

皇帝朱元璋行事只求結果，路上會犧牲誰他不在乎，臣子不成功就是有過；朱允熥行事，更多考慮盡力，只要盡力，失敗也算是有功，不會把手下人當耗材。

“舅舅，蔣瓛，你們回府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舅舅記得圍著查干那木兩家的住所，嚇唬嚇唬他們，年后好讓他們配合推進宣慰司的歸化。”

“是，臣等告退。”

蔣瓛常升松了一口氣，朱允熥的這種善解人意和照顧，讓他倆長期以來跟隨朱元璋養成的戰戰兢兢都少了幾分，多了些許發自內心的忠誠。

......

常升蔣瓛走后，朱允熥特地去后面花園逛，裝作被刺殺之事煩躁的樣子。

裝模作樣的來回走了幾遍，這才裝作發現了藏情報的磚頭縫。

拿下磚頭，拿到了密信了，偽裝才剛發現的樣子，朱允熥立馬拆開查看，當著下人的面。

“安敢欺我！！”

憤怒的把裝密信的細小竹筒扔在地上，只留下紙條。

“把竹筒給孤撿起來。”

“剛剛的事不許外傳，都下去吧！”

侍衛宮女太監們彎腰拱手，恭恭敬敬的退出去。

“是，奴婢們告退。”

“臣等告退。”

看著極為憤怒的朱允熥第一時間遣散這些侍衛，江德也收到了自家王爺叫人來傳的話，讓自己去書房，有事詢問自己。

吳王府朱允熥的書房，江德被手下人叫過來，帶著諂媚的笑容，彎著腰走進來。

朱允熥單手背后手心里攥著密信和撿起來的小竹筒，面對著自己的書架，另一只手饒有興致的擺弄書架上的瓶瓶罐罐。

“王爺，這么晚了您找我，奴婢伺候您歇息......”

江德笑著臉走進來，一進書房就感覺朱允熥身邊有一種疏離感，江德站了許久，朱允熥都沒有回頭。

這時候江德終于意識到不對，撲通跪在地上，趴著看著地面，朱允熥擺弄花瓶的聲音在他耳邊越來越大，終于朱允熥的聲音幽幽傳進他耳邊。

“孤給你一次機會，有什么瞞著孤的，今天說了孤不怪你。”

思來想去，江德最終確定除了跟朱元璋發了一份吳王遇刺的密信，并沒有別的不妥之處。

“奴婢不知發生何事，還望王爺明示。”

他并不認為自己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