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夏介的話語，九條凜音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似乎已經隱隱明白過來他想說些什么。

“體、體面？”藤宮琉璃則茫然不解地重復著夏介口中的詞匯，看起來完全無法理解這之間有什么關聯。

“嗯。”夏介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藤宮同學，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位九條大小姐，是因為家道中落，窮困潦倒，欠下了巨額債款，所以才被逼無奈，不得不和雅庫扎扯上聯系，找他們借錢維持生計，并打工還債的吧？”

“發現她在玩偶店打工時的確有過這樣的猜測……”藤宮琉璃嘟囔著，看著九條凜音那身樸素、甚至因為替夏介包扎而不得不撕扯成碎布的長裙，下意識的就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

可旋即她的余光便瞥見了九條凜音那變得愈發蒼白的臉色，當即止住微張的嘴，又把話咽了回去，心中涌現出一個猜測——

難道……夏介是對的？

“不是哦，”夏介應該是看出了她想說什么，盡管她沒有問出口，但還是給予了回答，“據我的判斷，她只是單純的離家出走而已……”

“體驗貧苦生活的那種……”夏介輕笑一聲，打破了藤宮琉璃對九條凜音幻想，“是這個年齡逆反家長時最普遍的選項……”

他吃下了最后一口意面，旋即將叉子扔在盤子里，讓雙方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所以啊，其實只要她想，她隨時都能回到九條家，回去繼續當她的九條大小姐，擁有我們普通人奮斗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財富和地位，成為那個我們高攀不起的存在……”

“所謂打工，所謂還債，所謂與雅庫扎周旋，說難聽點，或許只是她用來證明自己‘獨立’，證明自己‘堅強’的一種方式，一種帶著點悲壯色彩的自我感動罷了。”

夏介抽出桌上的紙巾，平靜的擦擦嘴，旋即微笑著看向藤宮琉璃：

“還記得我們剛出派出所正對面停著的那輛豪華轎車嗎？沒錯，那就是九條家的車；說個好玩的——她當時身邊說不定還藏著我們所看不見的保鏢呢，就等他們的大小姐‘玩夠了’或者遇到真正危險的時候出來收拾殘局，接她回家呢……”

說完，他看回九條凜音：

“我說的對嗎？九條同學？”

空氣仿若凝固。藤宮琉璃震驚的愣在原地；九條凜音則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以及緊咬的牙關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啊，我還是蠻喜……”

“你早就知道嗎？”

夏介說著，又露出欣賞的笑容，正準備將那些傷人的話往回收一收，藤宮琉璃的聲音卻突然提高，猛地打斷了他。

“算是吧……”夏介一怔，旋即聳聳肩，給出了回答。

“那你干嘛不早告訴我啊！！”而下一秒，藤宮琉璃“突”的一下站起，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推倒在了座椅上。

突如其來的爆發使夏介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看著居高臨下，怒目而視的藤宮琉璃，腦子里和嘴巴上都是同樣一句話：

“啊？”

“我……我是真的以為她需要幫助，我是真的在擔心她，所以我才會不管不顧地沖過去的啊！！”藤宮琉璃揪住了夏介的衣領，聲音充滿著控訴與委屈。

夏介一時仍然有些發懵，少女的眼眶則迅速紅腫起來，眼淚很快便不受控制的洶涌而出，“這樣一看不是完全沒有必要嗎？”

“你也是！”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滴落在夏介的胸膛上。藤宮琉璃聲音哽咽，“你明明……明明知道真相干嘛還要幫她啊！最后還害得自己也受了傷！”

“問題不大啦……”夏介干巴巴的說著。

“怎么可能不大啊！！”藤宮琉璃激動地打斷，“你受了傷，惹了雅庫扎，我們也進了派出所，雖然最后和平解決了，但學校知道了還是會認定你有錯吧，尤其是在你有前科的情況下……”

念及于此，她被淚水染濕的瞳孔驟然緊縮，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說不定，說不定會要求你退學啊——！”

“所以說就是問題不大啊？”夏介笑了，語氣輕松的不像是在討論自己的事情，“我大不了換所學校就是了……我成績姑且還過得去，會有學校不收我嗎？不會的。”

然而這句話卻是徹底觸怒了藤宮琉璃，她攥著衣領的猛然發力：

“你……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啊！”

“轉校……要是你轉校了了……那……那樣的話，我們……我們……”

——不是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嗎？

她看著夏介，眼神里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閃過一絲慌亂，那未盡的話語懸在嘴邊，卻沉重得如同巨石般堵在胸口。

“…………”

夏介此刻大抵也是如此，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著。

藤宮琉璃現在的眼神，那種混合著憤怒、委屈、恐懼和濃烈到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與不舍，讓他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輕易忽視，一笑了之。

——藤宮琉璃竟然在擔心著他？少年心亂如麻的想著。不是因為他傷殘者的身份，而是貨真價實的，在站在他的角度考慮，替他著想？

這、這不太對吧……

這今天誰、誰要陷害我？

不光是眼神，藤宮琉璃的聲音中也帶著夏介從未從她嘴里聽到過的某種復雜情緒，那種情緒太過復雜，或許系統一時也無法分辨。

夏介看著她的反應，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卻又一時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只是……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升起，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和想要逃離這里的沖動。

“我、我尿急，去趟廁所。”夏介決定順從這股沖動，他突兀開口，使出了自己逃避事情的老辦法。

藤宮琉璃看著尬笑的他，胸口忽然又是一陣發緊，但最終還是緩緩松開了雙手。

桎梏解除，夏介二話不說就朝著衛生間方向的奔去，只留下兩位少女在餐桌前沉默。

……

……

片刻后，薩莉亞的衛生間內。

夏介坐在馬桶蓋上，懷揣著忐忑的心，第二次喚出了藤宮琉璃的面板——

【檢測到目標：藤宮琉璃】

【女性，16歲，有棲川中學二年級生】

【身高：170cm，體重：49KG，三圍：略（點擊展開）】

【能力：聲樂：A，運動神經：D，成績：B，社交：D，學習能力：B+】

【羈絆值：72】

【發現潛力天賦：聲樂，評級為紫（與藤宮琉璃絆值提升至80可收獲）】

【發現成就事件：幫助其完成一場大型聲樂相關的演出。事件獎勵評級：紫】

羈絆值……72！！！

當夏介看到這個數字時，只感覺腦袋“嗡”了一聲。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