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突然寂靜。

似乎是在打零工的女生服務員匆忙的小跑過來，為三人一人上了一杯檸檬水，懇求的眼神像是在說“求求你們別鬧了”。

看著眼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二人，夏介忽然有些懷念起北條千鶴那大大咧咧的笑容。

如果是她在，肯定不會讓他就這么尬住。

椒鹽……啊不，叫千鶴來！

“好吧，你們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其實我也知道挺尬的。”夏介吐出一口濁氣，重新坐了下來。

說著，他收起笑容，平靜的抱住雙臂，從容的仿佛剛才那個犯了中二病，放聲大笑的那個人不是他，“反正我的意思大家應該都能理解吧。”

他拿起剛送來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

“可千萬別不信，我說話從來都是講證據的。”

“仔細回想一下，九條同學，受你‘恩惠’的恐怕還不止春日同學一個吧？”

“小早川學妹，就是那個說起話來有些支支吾吾的小家伙，你應該還記得吧？我沒記錯的話，她可是曾經對我說過‘是因為九條學姐在背后推動著我，如果沒有她我是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這樣的話……”

“還有北條千鶴，那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家伙，竟然在我邀請她重新加入歌劇部的時候也明確表示‘九條走了，她對歌劇的興致完全消失了’……”

“至于剩下的藤宮同學，”夏介放下杯子，淡定的掃了一眼身邊的少女，“就讓她自己講講吧？”

“誒——？？？”

藤宮琉璃一愣，整個人都傻眼了。此刻的表現活脫脫一個上課開小差、筆記完全沒做卻被老師臨時抓起來頂包的差生。

我哪里知道我受過九條這家伙什么恩惠啊！

少女心中悲催想著，可在夏介微微皺眉，像是在說“你怎么這么不給力”的眼神壓力下，她最終還是支支吾吾的擠出一句：

“之前的團建，我、我很開心……”

姑且也算吧。

夏介倒也沒太在意，隨即就將目光重新鎖在九條凜音身上，嚴肅道：

“不是我說，九條同學你啊，之前救世主當得風生水起，做了個爽，給大家帶來了希望，點燃了大家的熱情，現在自己遇到點挫折、困難，非要獨自硬挺，受挫了，撞墻了，無助了，就覺得‘救世主什么的果然不存在了’，留下一堆爛攤子不管，是不是未免有些過分了啊？”

說著，夏介仔細觀察九條凜音的表情，發現她的嘴唇雖在微微顫抖，但依然倔強的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更是堅毅，像是哥哥選出了德萊文。

這說明她仍未破防。

而果不其然，沉默片刻后，九條凜音的聲音便再次響起，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頑固的堅持，令人頭疼。

“又不是我有意這樣去做的……”她咬著牙，話語像是從牙縫里一個一個擠出來似的，“我只是……做了我認為正確的事。難道我沒能成為她們想象中的那個人，沒能一直扮演好那個‘完美’的角色，也有錯嗎？”

“你說的沒錯。”夏介的回答依然出人意料。

“……？”

“？？？”

九條凜音和藤宮琉璃同時愣住。

“這些事，我相信你的確是無心之舉……”夏介一邊說著，一邊招了招手，示意剛才那位服務員小姐姐過來，“傳統意面一份加這個雞翅一份，謝謝。”

“你們呢？”

他對著趕來服務員如實說著，又將目光轉向藤宮琉璃和九條凜音。而突然間的點菜讓座位上的二人都為之一懵，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夏介只好又提醒一句。

九條凜音這才回過神，眼神復雜的看了一會兒夏介，似乎想摸透他的大腦里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

然而她能看穿才怪了，少女旋即便一無所獲的悻悻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菜單，點出了自己常吃的套餐。

至于藤宮琉璃，她畢竟沒有來過這里，沒有經驗，也自始至終沒有仔細研究過菜單，為了節省時間，干脆點了一份和九條凜音一模一樣的套餐。

話說……

這就……結束了？

她低下頭，看著玻璃杯中淡黃色的檸檬水，如是想著。

九條凜音還完全沒有被說服吧？夏介難不成被她說服了，又或者是無計可施了？這不應該吧？這可是將她說的啞口無言，并讓她一覺醒來出現在保健室的真田夏介啊！應該不會這么簡單就結束吧？

雖說的確也有她不太行的因素在，但夏介的話，那個夏介的話，應該沒有這么“弱不禁風”吧？

反正她不是不會相信的，夏介就這么簡單的放棄了。

——同樣的話也出現九條凜音的心里。少女緊皺眉頭，也并不相信夏介會就這么輕易的結束這場對話。

那么，事實是什么呢？

夏介當然沒有放棄。

他只是暫時餓了。

畢竟流的血有點多。

“那我們來聊聊你有意為之的事情吧。”或許是預制菜的緣故，夏介點的意面和雞翅很快便端上桌，而如她們所料，夏介吃上一口，補充上能量，很快就緊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講了起來，“你剛才說什么，哦，‘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和我們都無關’對吧？”

“抱歉啊，九條同學。”

“我認為，在你宣布退出歌劇部的那一刻，這件事就與我們所有人息息相關了。”

夏介淡淡說著，音量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

“身為歌劇部的部長卻在臨近學園祭的時候說撂挑子不干就撂挑子不干；”

“作為大家敬仰的存在卻連句像樣的解釋都不給大家就一意孤行的退出歌劇部；”

“深深傷害了春日同學的心靈卻甚至去看她一眼都不肯；”

“更關鍵的是，你讓我本來輕松就能解決的事情現在麻煩了十倍不止，讓我離財富自由的路憑空又多出了十幾公里的路；”

“現在你卻告訴我，和我們無關？”

“大家掉進了你精心編織的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投入了時間、精力和感情，然后你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說不玩就不玩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們這些可憐蟲在破碎的網里掙扎，大家想找你要個交代，現在你卻輕飄飄地告訴我，這和我們無關？”

“九條同學，在開玩笑的，分明是你吧？”

夏介將手中沾了醬的叉子朝向九條凜音，嘴里一邊咀嚼著意面，一邊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