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盡頭是片沸騰的沼澤。墨綠色酸霧中，巨型蕨類植物的陰影如同垂死巨人的手掌。陸昭踩碎腳下的人形結晶，這些是大災變初期異變失敗的融合體，他們的慘叫還凝固在晶體內。

“酸雨倒計時兩分鐘。“吞噬系統的警告帶著電流雜音，“建議尋找掩......滋滋......“

“說人話。“陸昭扯下纏繞在戰骨上的藤蔓，那些植物斷口處滲出膠狀腦髓質。

“會死。“系統的機械音突然變成清冷女聲，“如果不想變成記憶膿包的話。“

酸雨來得比預警更快。第一滴墨綠液體穿透三層合金板，在陸昭腳邊蝕出冒著紫煙的孔洞。他躍上最近的巨石，卻發現那是半截埋在沼澤里的機甲頭顱，目鏡位置閃爍著將熄的藍光。

雨幕中浮現出無數人影。穿防化服的科研人員正在追逐哭喊的實驗體，電磁牢籠里困著長出晶簇的孩童。陸昭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些分明是他人記憶，卻讓他的星髓戰骨產生共鳴。

“別碰酸雨。“女性化的系統聲音再次響起，“這些是量子化記憶膿液。“

陸昭已經俯身沖向雨幕。星紋在體表流轉，戰骨發出高頻蜂鳴，酸雨在接觸皮膚前被震成霧狀。他穿過某個正在分解的士兵幻影時，突然獲取了零碎信息——那人在死前最后看到的，是天空城底部伸出的金屬觸須。

沼澤突然沸騰，三十米外的酸雨幕墻被暴力撕開。三臺八足機械體破水而出，它們的合金外殼上布滿肉瘤狀增生組織，周衍的龍紋在機械復眼中閃爍。

“清道夫Ⅲ型，搭載湮滅彈頭。“系統快速分析，“弱點在關節液壓......“

陸昭已經蹬著機甲殘骸躍起。他在半空擰身躲過熱追蹤導彈，星髓戰骨與導彈尾焰接觸的瞬間，竟吸收部分推進能量。當首臺清道夫揮動鏈鋸鉗時，他借著下墜之勢踏碎其光學傳感器，指尖插入裝甲縫隙。

“吞噬協議，啟動。“

機械體內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清道夫的合金骨架竟像生物般抽搐。陸昭眼中數據流暴漲，視野中浮現出整個沼澤的三維建模圖——西北方八百米處有巨型能量反應。

剩余兩臺清道夫突然自爆，沖擊波將陸昭掀飛進酸雨最密集的區域。戰骨表面的星紋瘋狂閃爍，吸收的能量已超過臨界值。他撞進某具機甲殘骸的駕駛艙，操作臺上凝結的血晶突然活化，順著戰骨縫隙鉆入體內。

劇痛讓眼前發黑，陸昭卻看到全新的數據界面。殘破的機甲在他意識中重新組裝，塵封二十年的武器庫權限層層解鎖。當他握住生銹的操縱桿時，整片沼澤的地磁場發生偏轉。

“檢測到巨神兵‘荒牙’核心。“系統的女聲帶著罕見的波動，“DNA認證通過。“

大地崩裂，五十米高的機甲殘骸破土而出。它左臂是粒子分解炮，右臂卻異化成骨龍利爪狀的生物兵器。陸昭被能量洪流托進駕駛艙，神經接駁的瞬間，他看到駕駛席上呈結晶化的尸體——那人的面部輪廓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新人類帝國的偵察隊在此刻現身。為首的獵手騎著六眼雷狼，機械義眼掃描到陸昭時突然爆出火花：“檢測到星火余孽！優先清除！“

三枚音爆彈在荒牙胸前炸開，卻激活了它的生物裝甲。骨爪橫掃而過，雷狼連同背上的獵手被拍成肉泥。陸昭感覺自己在被兩股意識拉扯：一股要他摧毀眼前所有活物，另一股則在耳畔哼唱搖籃曲。

“媽媽......？“他無意識地呢喃，操作界面突然彈出三十七個未讀日志。

酸雨在此刻驟停，沼澤升起無數記憶光球。某個光球擦過荒牙的外殼，駕駛艙內突然響起溫柔的女聲：“小昭，記住媽媽教你的能量回路繪制方法......“

新人類帝國的磁軌炮完成充能，赤紅光束貫穿荒牙右肩。陸昭卻借著中彈的震蕩波完成神經同步，生物兵器部分突然延展出鱗狀護甲。他本能地按下某個血色按鈕，駕駛艙內頓時灌滿淡金色液體。

“弒神模式啟動。“荒牙的AI合成音如同龍吼，“檢測到宿敵：伊甸園守門人。“

陸昭的視網膜被作戰數據淹沒，他看見二十年前的天空城戰役。無數荒牙級機甲在金屬觸須中破碎，母親駕駛的指揮艦在火光中化作星辰。新人類帝國的磁軌炮二次發射時，荒牙的生物兵器突然分裂出億萬納米蟲，順著能量光束逆向吞噬操作者。

當最后一名獵手在蟲群中化為白骨，陸昭突然嘔吐出金色血液。神經接駁強制中斷，荒牙開始解體。他跌出駕駛艙時，發現掌心握著從控制臺扯下的記憶芯片，表面刻著“林寒絕密“。

“建議立即撤離。“系統恢復機械音，“檢測到周衍主力部隊接近。“

陸昭卻走向荒牙的核心熔爐。在那里，他看見自己的名字蝕刻在基因鎖認證面板上，日期顯示是大災變前三年。

沼澤深處傳來電子狼嚎，比之前所有的敵人都要凄厲。陸昭將記憶芯片插入戰骨縫隙，芯片瞬間氣化，他的虹膜中浮現出天空城的立體坐標。

“記憶封印解除至3.1%。“系統突然發出警報，“警告，認知過載......“

劇痛中，陸昭用戰骨刺穿撲來的機械狼。他的血液正在晶化，皮膚下浮現出與荒牙同款的生物紋路。當周衍的母艦陰影籠罩沼澤時，陸昭引爆了荒牙的剩余能量，借著爆炸的沖擊波遁入地下暗河。

暗河盡頭，一座倒懸的軍事基地嵌在巖層中。陸昭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基地閘門上斑駁的標識：

【星火計劃第零區】

【最高機密：人類補完中心】